第三節 急迫之間
楚昭輔風塵仆仆地從大門口進來，繞過花園，轉過小花廳，一路奔跑。趙匡胤和趙普正在花園裏下棋，趙匡胤舉起棋子，停滯在空中不動。楚昭輔俯身在趙匡胤的耳邊道：“截到給李筠送信的人了！”趙匡胤點點頭，楚昭輔拿出一封信給趙匡胤。趙匡胤放下手，棋子輕輕地落下，“不看了，燒了吧！”楚昭輔不解地問道：“沒什麼重要的事？”趙普接口道：“說重要也重要，隻是我們已經知道內容了。”趙普也落下一子，問道，“人處理得幹淨嗎？有沒有留下什麼話？”楚昭輔抹了一把汗，“沒有。死活不說，沒辦法，隻好就地處理了。”
趙匡胤歎口氣道：“樹欲靜而風不止。如何？如何？”
趙普道：“這個時候，不能再猶豫了，如果你猶豫，將來就是李重進為王，而你為寇！你可知，李重進在等什麼？他在等他自己的決心，一旦他下了決心，無論將軍是否登基自立，他都會發兵。”
“先帝屍骨未寒，我又怎能奪其國，害其子？”趙匡胤仰頭，看看天。
趙普道：“難道將軍忘記了一統江山的誌願嗎？你相信柴宗訓能做到嗎？等到柴宗訓長大，你已經老了，那時，你就沒有時日看到你的理想實現了。”
三人正說著，王彥升跑了進來，他到了趙匡胤的跟前，打開身上的包裹，裏麵是一顆人頭，嘴裏還銜著一張紙。趙匡胤道：“信你看了？”
王彥升道：“大哥，裏麵什麼都沒有，一張白紙！”
趙普拿出那張白紙，對著陽光一照，紙上顯出四個字“進京勤王”。王彥升摸著頭，不好意思地笑了：“你們這些文人有那麼多鬼心眼兒，要我說，跑來跑去的幹嘛？吼一嗓子不就得了。”
趙普不滿意地嘟囔道：“帶個人頭回來有什麼用，又不會說話，將軍要的是活口，留下證據！”
王彥升道：“這個我曉得的，先生不是吩咐過嗎？這個家夥太倔，就是不讓綁，他自己咬舌頭死了。”
趙普轉身對趙匡胤道：“事態已經不好控製了，再猶豫，恐怕就要錯過時機了。”
趙匡胤點點頭：“發信給姚內斌，讓他給朝廷發求救奏折，就說契丹來犯，邊境告急，請求朝廷派兵來救！”
趙普欣慰地笑了，興奮地對楚昭輔道：“兄弟，可以大幹了！”皇宮後花園，符太後和王燕兒並肩走著，一路看著牡丹，符太後道：“今年也奇了，你看著牡丹，到這個時辰還開著呢，豔麗得不得了，許是今年會有什麼好事，說不定你家將軍又要建功立業了呢。你可知，契丹又來犯了，朝廷正在計議要不要你家將軍出征。”
王燕兒蹲下聞了聞那些鮮花，道：“啥子我家將軍，他是大周的將軍，成天不著家，一聽說契丹來犯，就吃不下睡不著的，這不正主動找樞密院的人商量去了。”
“他想要領兵出征？”
王燕兒摘了一朵花，道：“不，他不想出征，他說自己老了，就想在京城享享福，該讓年輕人去打仗了。他推薦韓通任征討都指揮使，高懷德任副都指揮使，請他倆東征呢。”
符太後有點放心地問：“他不想出征啊？”
王燕兒道：“他這一年變了，就喜歡女人，喜歡看戲，這不上個月還買了個女的回來，氣死我了。打仗，他是再也不感興趣了。”
符太後問：“那你覺得他還能打仗嗎？”
王燕兒道：“那是肯定能打的，他不打仗可惜了。不過，您可不要讓他去，他讓我跟您說，他不想去。”
這時，柴宗訓從花園對麵的小道走來，身後跟著幾個太監，走到近前，他跟太後行了禮，又問候了王燕兒，道：“樞密院正商議事情，說是契丹來犯。唉，契丹這個蠻夷，就是說話不算話，非得教訓他們一下。”符太後和柴宗訓一起走進勤政殿，範質、魏仁浦、王溥、鄭起正在議事，鄭起道：“京城到處都在傳‘都點檢做天子’，這個時候派趙點檢出征恐怕不妥！”
範質點點頭道：“應該另外選派幹將出征。”
王溥道：“不如請韓通將軍出征，他和契丹人打過仗，熟悉地形，了解契丹人的戰法，有一定勝算！”
魏仁浦道：“兩位都想防範趙匡胤，卻不知如果把韓通將軍外派去打契丹，京城空虛，是不是正好給趙匡胤製造了機會呢？”
鄭起搖搖頭道：“不能讓韓通將軍走，相反，要調集周邊的人馬來京城交給韓通將軍，讓他勢力更大！”
王溥道：“趙匡胤要謀反，韓通就不會謀反嗎？如果韓通謀反，也許在座的各位都會沒命，如果趙匡胤謀反，也許我們還有日子過。其實，這不是誰要不要謀反的問題，而是製度問題，如果隻是依靠武人的良知和道德，那麼他們的忠心能值幾個錢呢？國家是皇上的，軍隊忠於皇上就對了。皇上很重要，皇上能代表國家。可是，我們的皇上太小了，沒有這樣的威望。如果沒有這種忠誠，我們就要在製度上確立分權，軍人隻能負責訓練軍隊，而調動軍隊必須由文人集體決策。我的建議是，軍隊的調動權可收歸樞密院，而訓練要分門別類地授權，操練隊列的，操練槍棍的，操練馬術的，等等，各科目的教練團隊，都要分列並且互相製衡。而軍事將領平時應該沒有權力，都隻能在樞密院待職，隻有在有戰事時，才授予實際職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