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彥超嚇得麵無人色,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叫道:“皇上,我那地界不過一小麵盆,哪裏容得下皇上這樣的真龍天子。如果當初您留在我那個小麵盆裏,您恐怕就沒有今日了!”
趙匡胤哈哈大笑,道:“我順天應人,按照上天的意思統治臣民,在哪裏都應該是一樣的!”
王彥超見趙匡胤笑了,摸摸頭上的汗,道:“皇上,您這樣問倒是真把微臣嚇死了!”
王彥超忐忑不安地坐到了座位上,心裏非常糾結,他預感今天這個酒宴肯定有什麼關,不好過啊!
接著,殿前都點檢鎮寧軍節度使慕容延釗、侍衛親軍都指揮使韓令坤、馬步軍都指揮使石守信等一眾鬧哄哄地進來,他們都是趙匡胤的老部下和老兄弟,大家都沒有像高懷德那樣拘謹,大家一窩蜂地給趙匡胤施了禮,紛紛找座位坐下。他們之後,是王審琦、張令鐸、趙彥徽等人,這些人也不過來施禮,直接就由太監們領到了位子上。
趙月枝讓那些樂工們開始演奏,一邊演奏,一邊有舞者跳舞。那舞者幾乎是全裸了,肚臍露在外麵,音樂響起,她踏著節奏,顫動肚皮,腰肢、屁股、奶子都顫動著,好不撩人啊。有些武將征西時看過這種舞蹈,就跟著拍手,手舞足蹈起來,也有些從來沒有接觸過的,心慌意亂,端著酒杯,聞著酒的香味。高懷德在西征路上,曾經看過王彥升召集的類似舞蹈,倒是不怎麼稀奇,可他一個未婚的人,看得還是有點兒麵紅耳熱,趙月枝看在眼裏,心裏想: 倒是一個純真的人呢!
大家看著趙匡胤,那意思是先來幾杯,然後再來雅的不行嗎?
趙匡胤知道這些人都有好酒量,隨即道:“諸位愛卿追隨我戎馬一生,曆盡千辛萬苦,經曆無數生死劫難,如今終於迎來太平盛世,我要和諸位同享富貴和安康!”
說著,他舉杯一飲而盡。
而王彥升已經等不及了,他自斟自飲起來。
這時,宮女們拿來了投壺,那是一隻銅做的大酒壺,壺口有碗口那麼大,宮女們又給每位將軍發了六隻籌子,大家知道,那是要玩投壺遊戲。坐在首位的慕容延釗拿起籌子就要投,沒想到趙匡胤道:“各位,今天的遊戲要換個形式,每人一次可以投六隻籌子,投完之後,如果不滿意,覺得中的不多,比不過人家,可以自己申請喝一杯,再投六隻籌子,兩次裏麵選多的一次,失敗的人要一次喝完六杯!”
慕容延釗聽完這個方法,覺得也不錯,但他建議道:“皇上,不如這樣,誰想重來,重來多少次都可以,反正每重來一次,就得喝一杯!”
趙匡胤想想,道:“也行!”
慕容延釗就開始投,六隻籌子他投進了三個,他覺得還得投,於是喝了一杯,又投,還是三中。他又想想,道:“皇上,還是讓末將再投兩次吧。”
說著,他也不待趙匡胤同意,一口氣喝了兩杯。太監們被他的好勝心激發了,幫他數數,結果這次是六發中五。
接著是王審琦,王審琦道:“皇上,我一口氣喝三杯,投三次!”
趙匡胤很高興,覺得自己的主意好,大家現在搶著喝了。王審琦喝了三杯,投了三次,他最多一次投中四個,他有點兒鬱悶,道:“早知這樣,不如一口氣多喝它幾杯!”
這些將軍都爭勝,於是越喝越多,還有的人一下子喝到了第七杯,都超過罰酒六杯的量了。
酒酣之際,王彥升起來敬酒,他舉著酒道:“多虧皇上帶著我們大夥兒打天下,才有了今天的好日子,我們全家都要感謝皇上!”
趙匡胤和他一飲而盡,趙匡胤忽然道:“王將軍,你有幾個女人?”
王彥升不明所以道:“皇上,我隻有一個女人。”
“那你想不想要更多的女人?”
王彥升毫不猶豫地回答道:“做夢都想,可皇上不是不讓要嗎?上次在滁州,您差點殺了我!”
趙匡胤搖搖頭,道:“男人一輩子隻有一個女人是不夠的。朕把這些舞者都賜給你,你帶回去吧。”
王彥升一聽,眼睛都直了,他問趙匡胤:“皇上,您可是君無戲言,您要是真給,您現在就跟大夥兒說一下,一會兒我就把她們帶回去了。”
趙匡胤站到一隻凳子上,當眾宣布道:“這些歌兒舞女,都賜給王彥升了,君無戲言,回頭就送到王將軍家裏去。”
趙匡胤關心王彥升,處處照顧他,知道他忠心耿耿,就是脾氣暴,有時候容易好心辦壞事。不過,王彥升也為趙匡胤吃了不少委屈,比如殺韓通的事,趙匡胤為了平息後周老臣們的怨氣,不得不處分他,斥責他,沒讓他升官。但他在物質上是完全滿足王彥升的,王府是趙匡胤下令在風水寶地上新造的,直接引來汴河水,穿過府邸。為了能引水,他還去視察過,專門命人造了一隻風車,把水輸送上來,引入王家府邸的後院。
現在,他又賜給王彥升一隊歌姬舞者,大家羨慕不已。
這時,王審琦站起來,道:“皇上,我們能有今日,都是靠皇上的大智大慧。皇上乃真龍天子,跟隨皇上,聽天應命,我們都要感謝皇上!”
趙匡胤聽了,忽然歎氣道:“各位,先且慢喝酒,各位可知道,我每天晚上都睡不著啊。”
王審琦聽不明白,道:“皇上,您有何憂慮?且講來給我們聽,我們萬死不辭,一定為皇上分憂。”
趙匡胤道:“人生如此短促,而時間的流水又是如此快捷,猶如白駒過隙,各位何不多買良田,多置美女,過上快活逍遙的生活呢。”
王審琦還是聽不明白,他喝了酒,一邊思忖著,一邊坐下。
高懷德道:“皇上,您擔憂的無非是北漢依然沒有歸附,而契丹依然占據著我幽燕之地。臣下已經研究清楚,不日可以獻計,一一拿下!”
趙匡胤搖搖頭,道:“非也,非也!”
高懷德不解了,問道:“難道皇上還有其他憂慮?”
趙匡胤想到趙普來給他送酒的樣子,要是他今天在酒桌上不把話說明白了,這個趙普明天一定要來囉嗦,他看著趙普留下的酒,讓王公公給大家斟上,“我這個位置,你們誰不想坐!”趙匡胤脫口而出。
高懷德一聽,大驚失色,他匍匐在地:“皇上,我們可沒有非分之想啊,我們都是忠心耿耿的。”
趙匡胤不讓高懷德表白,而是追問道:“你們忠心耿耿,卻不知你們的手下是否也一樣忠心耿耿?如果他們要把黃袍強行披在你們的身上,你們又當如何?”
趙月枝聽趙匡胤第一句話,還以為他是喝酒喝高了,再聽第二句,心想,原來那是皇兄要這些武將們辭職啊。
這時,她又聽趙匡胤道:“我要多多地給你們良田美女,讓你們世世代代不愁吃不愁喝,日日能歌舞笙簫,夜夜可以安享太平富貴。”
大家聽後,都有點兒明白了,隻有王彥升有點兒醉了,他道:“皇上,你不要我們了?那我們這就走了。”
趙匡胤不好多說什麼,他心裏也難過,“酒席終有夜闌人散的時候,這酒就喝到這裏,沒有喝完的,全部分贈給各位將軍!各位回去,勿忘我今日之言,君臣之約!”
這時,一群太監出來,攙扶將軍們出門,有那心眼細的偷偷問太監:“公公,剛才皇上跟我們有什麼約定啊?我是不是應約啊?”
那些太監都說:“將軍,你要皇上賞賜良田美女,過日日享福的生活,就不要兵權了。”
那些將軍一聽,心裏都明白了。第二天,慕容延釗、王審琦、韓令坤等一應將軍,都遞來了辭呈,都說要告老還鄉,請皇上賜給他們良田美人。張令鐸、趙彥徽更是好笑,上表說自己有病,上不得馬,開不得弓,不能打仗了,請皇上解除兵權。趙匡胤都一一同意了,讓他們罷去禁軍職務,到地方任節度使。之後,趙匡胤就不再任命新的殿前都點檢和侍衛親軍馬步軍都指揮司,而是把禁軍指揮權一分為三,分別由殿前都指揮司、侍衛馬軍都指揮司和侍衛步軍都指揮司三衙統領,三衙互相掣肘,不能獨占權力。於是,軍權就等於回到了皇上的手裏。
趙匡胤對這些將軍還不太放心,他把自己的妹妹嫁給高懷德,把兩個女兒分別嫁給石守信和王審琦的兒子,又讓自己的三弟趙光美娶了張令鐸的女兒。他想用姻親關係來鞏固和這些武將們的感情,讓國家上層,尤其是軍隊聯結成一個牢不可破的網絡。
然而,趙月枝卻並不理解他的舉動。她不敢跟趙匡胤當麵說,但是背後她卻找趙光義和杜老夫人哭了一鼻子:“他這是要讓我受窮啊,讓高懷德做個什麼勞什子節度使,要是離開京城,我還有什麼意思?”
杜老夫人深明大義,知道趙匡胤的這個安排完全是迫不得已,她說:“你要體諒你哥哥,跟你的丈夫去你們的封地,為你的丈夫生兒育女,要盡好你的孝道,守好你的婦道,不要仗勢欺人,讓你的夫家不得安寧,那樣你的夫家就有禍了,你也不會善終。”
趙月枝點點頭,道:“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懂得的。”
杜老夫人看看女兒這個樣子,心裏也有不舍,就道:“你不要多慮,將來你們必然能回來,隻要這江山是我們趙家的,隻要這天不變,你的兒孫就將永享富貴。同時,你也要多想想,這富貴是怎麼來的,要為大宋江山謀福,去守護它的邊疆,愛護它的百姓,讓它永遠安康和平吧!這是你作為一個趙家人應該做的。”
趙月枝淚眼婆娑,“哥哥這樣對待高懷德,公平麼?女兒不服!”
杜老夫人搖搖頭道:“你如果不站在趙家的立場,不站在你皇兄的立場考慮問題,你就不配做一個公主,我也不認你這個女兒!”
趙月枝隻得點頭道:“是,女兒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