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鄙小人，當初我應該殺了你們，留不得你們如今來害我！”張瓊憤憤地吼道。
張瓊在地上躺了一會兒，氣力恢複了一些，聲音也大了，那兩人就有點兒不耐煩了，“你這是不合作啊？張將軍，如果是這樣，我們兄弟就要幫你一把了。”
兩人互相使了眼色，一左一右，平著抱起張瓊的腰，張瓊叫道：“你們要如何?殺我？”
兩個人不答話，將張瓊的頭對著牢房的北牆，狠狠地撞去，頓時，張瓊腦漿迸裂，血濺了一地。兩人看也不看張瓊，放下他的屍體，轉身出去了。趙普來到宮門口，照往常，那些班值早就過來打招呼，給他開門讓道了。趙普有皇上給的特權，可以過門不下馬，可今天不一樣，那些班值站著不動，趙普下了馬，走到那些班值眼前，趙安上前對那些班值道：“你們沒看見那是我家宰相嗎？快快開門讓路！”
那些班值不動，一會兒從裏麵走出一個小校來，他不緊不慢地走到趙普跟前，“宰相大人，恕小人無禮，沒有皇上的宣召，這個時候既不是早朝，又不是晚朝，小人不能放大人進去。”
趙普心想，張瓊肯定死了。他心裏暗暗歎氣，皇上啊皇上，您怎麼這樣糊塗。“那就麻煩你通報一聲，就說宰相趙普求見。”
這個小校敬了個禮，轉身進去通報了。一會兒，小校從裏麵出來，“王公公說，皇上剛剛歇下，有什麼事就請宰相明日早朝再說吧。”
趙普這回真有點兒吃不準了，到底是皇上不想見他，開始疏遠他？還是皇上被蒙在鼓裏，他們根本就不想給皇上傳話？
趙普道：“我就站在這裏等，等皇上歇息好了，再求見。”
一聽這話，那小校為難起來，站著不知如何是好。趙普一看，就知道這小校是被人左右了，說皇上歇著了，其實這話是王公公告訴他的，他隻是轉述，心裏沒有底氣，他知道王公公根本沒去稟告。小校低聲道：“宰相，您稍候片刻，一會兒小的再給您進去問問。”
趙安湊到趙普耳邊，道：“宰相，這樣等下去不是個辦法，相反會把你置於逼宮的境地，不如我們先回去吧。”
趙普道：“我與王公公交遊多年，想來，他此時不會不幫忙。”
趙安又道：“大人，看來張瓊已死，您再怎樣急，也來不及救他了，不如放鬆些，先回去休息，等明日早朝再說。”
趙普搖搖頭，“我倒要看看，皇上什麼時候見我！是不是皇上他不敢見我！”勤安殿上，趙匡胤接過史珪遞上來的抄家清單，他看了看，問道：“史大人，你不是說張瓊私蓄家奴歌兒百餘人嗎？怎麼隻搜出了一個？”
史珪不慌不忙地道：“張瓊的家奴，一以當百。”
趙匡胤又問：“你說，張瓊家宅百畝，怎麼家宅隻一進，總共十間？”
史珪又道：“張瓊家宅，一以當十。”
趙匡胤火了：“你們就這樣以莫須有的罪名害死了我一員大將！”
石漢卿道：“皇上，張瓊畏罪自殺是事實，如果他沒有罪，又何必自殺？張瓊之死，事出意外，又在意料之中，臣請皇上寬大為懷，多多賞賜他的母親，也可擢升他的弟弟。張瓊曾經跟隨皇上南征北戰，他這樣走了，也算是保下了名節。”
聽了石漢卿的話，趙匡胤一時有點兒糊塗了，這張瓊到底是否有罪？他想起張瓊當初的好，又想起張瓊最近跟趙光義鬧別扭、彈劾趙匡義的事，心想你們都是我的肱骨，又何必這樣你死我活，不能相容呢？
趙匡胤點點頭，“你們去吧，容我再想想。”他突然感到一陣頭痛，眼睛像是要從眼眶裏爆裂出來一樣。他提高了嗓音，“出去吧！”
史珪和石漢卿倒著退了出去。
這時，王公公回稟道：“皇上，趙丞相回來了，他在午門外已經等候多時。”
趙匡胤搖搖頭，道：“讓他改日再來，就說我不舒服。”
趙匡胤知道，趙普是來救張瓊的，可張瓊已經死了。趙匡胤頭疼欲裂，這個時候他不想見趙普，他無法跟趙普對話，他甚至有點兒怕趙普質問他。趙普終於知道皇上不會見他了，趙匡胤已經不是當初的大哥、都虞候、樞密使，而是皇上，皇上居於深宮，宮深似海，他見不著了。想起當初，趙匡胤雪夜來訪，煮酒賞雪的情景，言猶在耳，一個表情一個動作，一切都還在眼前，而如今，近在咫尺卻不能見。
宮門外的羅漢鬆彎了腰，而天上飛過的大雁似乎也噤了聲。他趙普也應該彎腰噤聲，然後走人，就像頭頂上的大雁一樣。
趙安默默地牽過馬來，趙普雖是文官，卻保持了戰爭時代騎馬的傳統，他聽見趙普的聲音啞啞地從似乎很遠的地方傳來，“走吧。”他點點頭，“走吧，先生！”趙安說道。那小校看不過去，讓人拿來上馬凳，趙普看看馬凳，抬腳踩了上去，沒想到，他的腳是那樣沒有力氣，竟然上不了馬凳，趙安看在眼裏，眼疾手快托了一把，他總算是上了馬。
趙安牽著馬，快步地走，他知道趙普此時此刻隻想離開，馬似乎也懂得趙普的心思，又穩又快地小跑起來。可是趙普卻突然勒住了馬韁繩，調轉馬頭，望著宮門，他就這樣站著，似乎在等皇上出現。然而，宮門口並沒有什麼動靜，沒有人出來。
趙普幾乎是有錯覺了，他問趙安：“剛才，是有人喊我們嗎？我怎麼聽見有人喊我們回去。”
趙安心裏一酸，“丞相，您別著急，咱們先回去休息，明天上朝，再跟皇上說。”
趙普道：“不會上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