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安扭頭到處看,腳步遲疑,趙普一提馬韁繩,索性讓馬小跑起來。趙安隻好也抬腳小跑。趙安道:“真是的,這路好難走啊。”
可是,轉過一道彎,就在臥牛村的前頭,那景象讓他們大吃一驚,皇上就站在路邊,等著趙普。皇上真是料事如神,他怎麼知道丞相今天要走,而且就走這個方向呢?去河陽,可以走這條路,也可以出東門走另外一條路,皇上竟然就在這裏等著了,就像他們君臣說好了一樣。
趙匡胤看見趙普的馬走了過來,他走上前去,抓住趙普的馬韁繩,扶趙普下馬。趙普也不推辭,下了馬,早有禁軍班值來,牽了趙普的馬到一旁喂料喂水去了。趙安看在眼裏,心裏感到一絲安慰: 到底還是那個雪夜來暢飲的皇上,為宰相牽馬拽鐙,曆史上有幾個皇上能做到?
趙普下得馬來,就地跪倒給趙匡胤行禮,趙匡胤道:“先生,我們之間不必拘禮。”他扶起趙普,看看趙普,“你瘦了,讓你受委屈了。”
趙普道:“微臣再怎麼委屈,也不算委屈,隻是微臣擔心皇上受委屈。”
趙匡胤心裏明白趙普說的是什麼,但他不能讓趙普繼續說下去,這個話題不能打開,隻能意會,他道:“丞相一路西行,要注意保暖,天氣涼了。”
趙普點點頭,道:“皇上,以後微臣不能跟在皇上身邊了,皇上要照顧好自己。”
趙匡胤拿出一把劍,交給趙普:“這是我隨身佩戴的寶劍,已經十來年了,交給你。如果有什麼危險,可以用此劍自保。”趙匡胤是擔心有人要害趙普。
趙普搖搖頭:“皇上,我不怕危險,也不會有什麼危險,到了河陽,我反而安全了。”
趙匡胤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又搖搖頭。
趙普道:“皇上,微臣走後,希望皇上心中時刻有一把劍,當年皇上縱橫四海,馬上得天下,如今,皇上……”
趙匡胤擋住趙普的話頭:“丞相,我定會來看你,放心。”
這回輪到趙普吃驚了,來河陽看他?那不就是說皇上要巡幸洛陽、河陽?這是個危險的舉動,趙普一拱手:“皇上,如果西巡,自是百姓的福祉,不過……”
趙匡胤知道趙普要說什麼,他不能讓他說出來:“我意已決,不要勸我了。”
“皇上,如若西巡,不如北上,北上可以攻北漢。”趙普的心裏話是,如果皇上真的意識到大權旁落,希望重新拾起大權,可以通過發起攻打北漢的戰爭來重招舊部,帶出軍隊,北漢弱,正好可以用來解決皇位爭端。隻要重新把禁軍掌握在自己的手裏,召回當年的大將,權力的重心自然會移回,曹彬、潘美等都還是忠心耿耿的,但如果貿然出巡,卻不一定是個好主意。
趙匡胤聽懂了趙普的話,他點點頭:“這也是個辦法,你且去河陽,我等君臣不久就會見麵。”
趙匡胤讓軍校拿了酒來,他接了酒,遞給趙普一杯,“來,喝一杯。”
趙普接了酒,飲了,然後上路。
趙安發現,王公公沒來,跟隨皇上的全是軍校。“先生,王公公沒來。”
趙普點點頭,“我看見了,是沒來。”
趙安覺得自己還是不如先生聰明,他看出來的東西,其實先生早就看出來了。但還有一件事他百思不得其解,便問道:“先生,我看那些禁軍,都不說話,難道他們是啞巴了?我們說話,好像他們也沒聽見?”
趙普道:“這些禁軍,全是被刺穿了耳膜,割掉了舌頭的。”
趙安聽得毛骨悚然。趙普解釋道:“這種做法,是石敬瑭發明的,後來一直流傳下來。有些窮人家,就專門讓自己的孩子刺了耳膜,割了舌頭進宮來,有條活路,總比自己去勢做太監好。”
趙安道:“咱們皇上也用這種人?”
趙普歎氣道:“以前咱們皇上不用,堅決反對,現在怎麼又用了,我也不知。”
趙普感到,他和皇上的確疏遠了,皇上身邊發生如此大的變化,而他竟然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