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六章,突如其來(1 / 1)

誠實很多次都會經曆過同樣的情況,就是,無論怎麼解釋都不懂的一件事,一旦突然發生,他就忽然間明白過來。

就像這次打遊擊一樣,老何無論向他怎麼描述打遊擊這件事,誠實都不懂,在他的想法裏,他們之前難道不算是打遊擊嗎?那可是真槍實彈的和鬼子幹,死的人都排滿了曬場的一角。可是,當他

說出自己的疑惑時,得到的卻是老何鄙夷的一個眼神,就仿佛,他所經曆的殘酷相比打遊擊不過是小兒科一樣。

誠實不知道真正的打遊擊到底是什麼樣,或者說,他根本不理解什麼叫遊擊,雖然整天班長,排長,連長都將這兩個字掛在嘴邊,但在誠實的腦子裏,遊擊仍然是平板單調的印象。

老何算是為誠實上了第一堂課。

隊伍進入遊擊區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了,四周烏漆墨黑的一大片,原本跟著前麵的人一邊走一邊打盹的誠實忽然間因為被排頭叫了停止的命令,一頭撞在前麵的戰友身上,深夜裏,沒人知道這裏

是哪,靜謐的夜色中,隻聽到老何在和連長偷偷嘰嘰咕咕地議論著什麼

誠實有點好奇,但更多的還是困倦,現在的他最希望知道的是什麼時候能到駐地,然後讓他倒頭大睡一場。帶著這種期盼的城市看向老何,雖然在深夜裏,後者似乎感應套了他的期盼,迎著誠實

的目光看了過來。

“讓他去吧,手上沒老繭,肩膀頭也沒有,就算遇到人也好說。”老何看著誠實,對身邊的連長說道。

“那你可要小心,大不了我們就找個坳子蹲一宿,你們一定要留神。”連長拍了拍老何的肩膀,後者回應著點點頭,然後開始脫衣服。

老何身上是千年不變的帆布圍裙,圍裙裏麵是一間洗的有點發白的軍裝,至於再裏麵是什麼,誠實就不知道了,不過今天老何滿足了誠實的好奇心。

在誠實的注視下,老何麻利地脫掉了軍裝,露出裏麵粗布的薄棉襖和老棉褲,然後又從行李裏抽出煙袋別在腰間,又用書糊亂了頭頂上被帽子壓的仿佛模子一樣的頭發,這才走到誠實麵前,拍了拍

他的肩膀。

“小子,換上家裏的衣服跟我去前麵張莊一趟。”老何口氣隨意地說著,可誠實卻本能地覺得,事似乎並不像老何說的那麼簡單。誠實有心想問問,可是看看周圍都瞅著他們倆的戰友,他沒好意思

張口,生怕問出來被人笑話自己膽小。

既然不能問,誠實索性將身上的東西一股腦卸在腳下,托付看著,然後才掏出從家裏帶來的舊衣服,三兩下套在身上。

轉眼間,一老一少就變成了身上掉土的農民叉子,老何又刻意地弄了點土,在誠實身上和腳上撒了一些,這才帶著他深一腳淺一腳地向黑暗中走去。

張莊是根據地外圍的一處莊子,原本在四零年前,是外圍根據地的一部分,後來因為百團大戰之後,鬼子發動了幾次掃蕩,就從根據地變成了遊擊區。誠實聽戰友說,鬼子在張莊是沒少下力的,

砍的腦袋是論麻袋裝的,一個個掛在杆子上晾了一個多月,然後又找人收走,帶回縣城當戰利品。

張莊的男人被殺的七七八八,剩下的多是些寡婦和半大的孩子。臨出發的時候,誠實聽過連長說,他們的遊擊區要以張莊為中心,連長說這話的時候,是皺著眉頭的。誠實不懂連長為啥皺眉頭,

在他看來,張莊的人和鬼子有不共戴天的仇,隊伍去了,自然是要支持的。

雖然心裏這麼想,但誠實卻沒有說出口,一路上老何也壓根沒給他問話的機會。夜色中,老何循著田地向前走著,熟稔的仿佛走在自家後院一般。

誠實默默地跟在老何身後,時不時抬頭看向周圍,以期望能在黑暗中找到張莊。不過可惜,他的尋找隻是徒勞的,黑夜裏,四周看起來都是黑蒙蒙的一片,頭頂雖然掛著一鉤子月亮,但照下來的

光隻能勉強讓人能看到它,讓誠實幾乎將所有的注意力都用在應付深一腳淺一腳的道路上。

相比之下,老何倒像是認家的老狗,走的不緊不慢,卻異常篤定。

就在誠實悲觀的認為這個張莊恐怕要找到後半夜的時候,黑夜裏,倏然間傳來一陣狗叫,聲音遠遠的,不清晰,但聽著卻有種莫名的親切感。

“誠實啊,警醒著點,記得,問你話,沒我眼神別出聲。”老何停了一腳,對誠實囑咐道,在得到對方鼻子裏的一個哼聲之後,他才蜷起襖袖子,快步向狗叫聲傳來的地方走去。

誠實越發覺得有點不舒服,黑夜裏,他老覺得張莊裏藏著什麼!不過看著老何已經走遠,身影馬上就要被黑夜吞掉,誠實還是在咽了一口唾沫之後,跟了上去 ,不過,他的一隻手已經攥住了腰裏

別著的鐮刀,同時心裏回憶著大石子交給他的那些話。

“打人,就往腦袋上打,一下不夠,就兩下,打到他不動了,你就活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