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奔波在林間小道,穿梭於馬路酒肆,日夜兼程,終於在第五天的傍晚,成功抵達了目的地。
艾艾半賣萌半撒嬌,想著稍微砍些價,奈何卻碰上了個不解風情的車夫,五兩銀子一分不少的照單全收。
馬車在艾艾一臉哀怨的注視中揚長而去。
自從下了車,我卻始終一言不發,或許這就是所謂的近鄉情怯吧。
城池依舊是那座城池,我卻已經不再是當年的那個鍾傘。
東街的集市熱鬧非凡,小販的叫賣聲,夫妻吵架聲,孩童調笑聲,聲聲入耳。
“站住!”不遠處有人聲傳來,接著便是一陣追逐聲,越來越近。
看這場麵不難猜測發生了什麼事,不過是見義勇為的少年正在抓捕盜人錢財的小偷。
在距我不過兩三丈遠的地方,正義終於戰勝了邪惡,小英雄一把將小偷撲倒在地。
“臭小子,看你還跑!”少年一張方形的國字臉,兩道劍眉甚是英武,那雙眼睛如同刀刻般深邃,此刻卻是滿心歡喜,彎成月牙。
他寬大的手掌從身下小子的手中一把奪過錢袋,放在手中掂了掂。
“偷誰的不好,偏偏偷孫婆婆的,她一個人無兒無女,這可是她半年的口糧錢。”
右手向著小偷的頭上扇去,那手勁瞧著嚇人,落掌時卻又生生斂了一半的力氣。
“臭小子臭小子!送去官府吃兩天牢飯長長記性!”
戲也看的差不多了,少年已經將錢還給了失主,圍觀群眾見熱鬧也看的差不多了,大都興致缺缺的散去。
少年將人犯交給了急急趕來的衙役,交代完事情的始末,臉上卻奇怪的泛起點點難意。
他衝著一個年紀稍長的衙役開了口:“曾叔,這孩子年紀還小,教訓教訓也就行了,可別……”
“我知道,你放心。”那個被喚作曾叔的男人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肩頭,臉上帶著笑意。
人犯已被帶走,街上又恢複了之前的熱鬧。
少年送聳了聳肩,臉上露出一抹輕鬆的笑意,衝著我這邊走來。
錯身的瞬間,我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你這般對他好,他卻隻看到你送他進牢房,這樣值得嗎?”我清楚的看見少年與那小偷互相推搡時,悄悄塞進對方腰間的二兩銀子。
那少年麵上有一瞬的怔愣,可轉瞬便被笑意替代:“沒有什麼值不值得,隻有願不願意。他年紀那麼小便不得不做偷竊的行當,想來也是到了逼不得已的地步,我從來沒想過他會感激我甚至報答我,我隻是在盡自己的所能,讓一個孩子人生少走彎路。”
我會心一笑,鬆開了手,任由對方離去,沒有回頭再看一眼。
艾艾默默的盯著我打量一番,好奇的開口:“小姐認識?”
“不曾。”我淡淡的搖了搖頭。
他終於長成了理想中的模樣,一個懲惡揚善,心地善良的英雄。
“我們回去吧。”
“嗯。”艾艾小聲應著。
她不識路,靜靜的跟在我的身後,亦步亦趨。
時隔四個春秋,鄴城早已不是我回憶中的鄴城,我隻能憑著記憶,依稀尋著回家方向。
我路過曹先生的三味書齋,也見了闔錦軒新到的蘇杭綢緞,當然更是饞了一路的珍饈閣芙蓉蓮子糕。
月上中天之時,我終於尋到了記憶中的草廬。
可它卻與四年前截然不同。
從情理上說它自然是不同的,當年被一場大火付之一炬的殘垣斷壁,朝廷怎麼可能不做修繕?他們倒是樂的快活,白白得了這一大片土地。
原本寒酸的草廬,比刻早已成了朱牆綠瓦的小園,原本福伯一寸一寸釘出來的木籬笆,也都變成了銀灰色的圍牆。
索性大門不是豔俗的紅色,暗紫色顯得低調沉穩。
門上並沒有掛牌匾,這讓我對它現在的主人一無所知。
我盯著那座熟悉而又陌生的宅子發愣,思緒早已不知飄到哪裏去了。
“小姐。”直到艾艾小心翼翼的推了推我的胳膊,這才如大夢初醒,“是這裏嗎?”
我輕輕的點了點頭,算作回應。
“可是我們怎麼進去呢?翻牆?鑽狗洞?”
我不知道她的腦洞為何如此清奇,懶得去跟她說,徑直抬腿踏上了台階。
“敲門。”
“咚咚咚”敲門聲如同整座宅子給我的感覺一般,沉穩安心。
在我準備再次抬手輕扣門扉時,那扇暗紫色大門適時緩緩開了條細縫,一張臉從內向外探了出來。
那是張皺紋縱橫的老人麵龐,估摸著已經上了花甲之年,銀白色的頭發和長苒很是般配,一雙眼睛卻意外的有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