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著便是一陣後怕,這天山可以沒有任何了,但卻是不能沒有了天尊幽冥。他才是整個天山的支柱。
“無礙。反反複複這麼多次,我倒是也摸出了點門道,休息幾月,下次定會成功。”幽冥擺擺手,雖說得隨意,可語氣中卻是充滿了自信。
見他這般,朝歌也沒再勸。畢竟身子是自己的,他有分寸自然是最好,大不了下次在他練功之時,他守在他身邊便是。
驀地,一卷信管扔到朝歌麵前,他微微皺了皺眉後拾起打開一看,便是聽到了幽冥饒有興致的聲音,“麒麟穀出世了,這江湖怕是要亂了。”
“亂了豈不是更好,對我們有利。”那信紙清清楚楚的寫著的便是麒麟穀的消息,朝歌看完之後便是在掌心聚力,那信紙瞬間變成一縷縷灰燼消散在空氣中,“亂了才叫江湖,”
“這場對於雪天蓮蕊的爭奪終於是要展開了。”幽冥悠悠歎了口氣,望向花窗外那在這秋日依舊嫩綠的新芽,“鳴鳳才是我們最大的對手。”
似乎明白幽冥為何輕歎,朝歌歪著頭凝著他,意味深長道:“到時候,我怕某人會忍不下心來。”
明白朝歌所言何事,幽冥邪佞地勾了勾唇角,那原本蒼白的臉色因這一笑而變得奪目。他半闔著眸子,手中的毛筆在上好的宣紙上揮毫而過,赫然是一個蒼勁有力,帶著無限殺伐的“死”字。“阻擋本尊者,就隻有這麼一個下場!”
朝歌手中的玉骨扇猛然打開,發出一聲脆響,那潔白扇麵上血染的紅梅甚是紮眼。朝歌湊上鼻尖聞了聞,璨笑道:“這梅花還隻有兩朵,小素青定會喜歡這開滿了梅花的玉骨扇的。”
窗外的陽光很是燦爛,可他這笑卻是生生讓這暖陽漸漸變得冰冷。宛若來自於九幽的笑聲,宛若是九幽裏來的勾魂使者。那玉骨扇上多一朵梅,便是少一個生命。
收起笑容,朝歌問道:“尊上想要派誰去奪這雪天蓮蕊?”
“本尊親自去。”
“哦?尊上可是覺得此去會遇上那凰將離,莫不是想要……”話未說完,卻是曖昧的笑出聲。
麵對這般的調笑,幽冥不惱,倒是大方的承認,“本尊自然是為了這絕色的女子。她可是身中極樂,必定會去取這雪天蓮蕊解毒。若我先一步拿到……”玩味一笑,幽冥半闔的眸子顯得異常的邪魅,“朝歌,你猜,她會不會不顧一切的來找本尊?”
“倘若,她不需要這雪天蓮蕊救命呢?”
“就算她不需要,可為了鳳月夜,她對這雪天蓮蕊也是勢在必得。”
幽冥篤定地笑道,和已然是想明白的朝歌對視一眼,彼此都看到了雙方眼中的算計。
月黑天,夜闌人靜。
提著絳紅的燈籠,拔開頭頂錯綜複雜的紙條,小孩小心翼翼地彎腰走進樹林。林間暗影婆娑,略顯鬆軟的泥土上覆蓋了少許樹葉枝椏,腳下的沙沙聲在這寂靜的空間格外清晰。
若不是他家少爺突然在半夜鬧失蹤,他也不會這大半夜的出來找人。
如今秋分將至,夜涼如水,況且這荒郊野嶺的,冷風嗖嗖,這林子裏更是陰風陣陣,完全沒有避寒的去處。少爺可是連件褂子都沒帶啊。
小孩焦急地睜大眼睛在樹林裏四下查看,卻不敢大聲叫出聲來。
桃花塢的當地居民曾經在他跟前聊起,塢中低窪地帶的樹林常有妖物作祟,尤其是夜晚,傍晚途徑這片樹林的時候,小孩越看越不舒服,心裏毛毛的。老天卻像是跟他作對似的,越是害怕越是把他拗到了這片樹林裏來。
小孩已提著燈籠在樹林外圍兜兜轉轉許久,哪裏都沒有他家少爺的影子,他便隻得硬著頭皮獨自踏入這片古怪詭異的樹林。
少爺半夜失蹤的事情不能宣揚,否則之後的軒然大波是小孩不能應付的,況且少爺也曾經囑咐過他,不到萬不得已不可輕易驚動眾人。故而此次少爺突然失蹤,小孩隻能提了燈籠避開侍從出來找。
可是,少爺到底去哪裏了呢?
小孩想破腦袋也不明白少爺為什麼會在半夜消失不見,就算少爺有特別緊要的事業不會不和他說一聲就失蹤。若非他想起少爺房內的香爐今次還沒換熏料,還不知道少爺已經不見了。
忽地想到少爺有可能被劫持,還是武功高到能令侍衛毫無察覺的刺客,小孩頓時急得滿頭大汗,腦子裏亂哄哄的,偏離了一直走著的方向也不自覺。
待小孩混亂的思緒逐漸清醒,他扶住一棵朦朧的參天古木微微喘氣,撫撫胸口。耳邊傳來輕微的喘息,起先小孩以為是自己上氣不接下氣,但等他完全安定下來,那若有似無的沉重喘息仍徘徊在耳畔。
小孩嚇了一跳,定了定心神才舉起燈籠朝聲音的方向走過去。
隱隱約約的喘息聲隨著他的步子越來越明顯,其中還夾雜著說不清道不明的低沉呻吟,似乎還夾雜著些許痛苦。
小孩的心猛地狂跳起來,他深吸一口氣,努力給自己壯了壯膽,一把撩開眼前碩大的樹葉。立時,小孩高舉絳紅燈籠,呆若木雞。
數棵古木包圍的狹小空地,是宛若鬼影般的幾人。
白錦曦和眠燈無計可施地看著此刻平躺在地上,似乎痛苦萬分的楊英。自那日武林大會被打傷之後,楊英還是第一次表現出這般痛苦的情緒。原本看上去呆愣魁梧的大漢因這幾日的折磨已然是漸漸消瘦下來,雙目渙散無神,似乎在做著噩夢。
眠燈蹲在地上,手心貼著楊英的額頭緩緩朝他貼內傳送著內力,而楊英身體宛若一個無底洞,簡直快要把她的內力榨幹。因為內力的流失,眠燈的臉色越發的蒼白,可楊英依舊不見起色。
白錦曦皺眉看著兩人,終是出手幫眠燈收回內力後,一把扯開她,“別忙了,你就算是耗盡了內力也救不了他。讓流燭看看究竟怎麼回事……”
驀然止住,白錦曦似乎感應到小孩的靠近,銳利的眼神直直看過來,小孩差點嚇得丟盔棄甲,可借著燈籠的光亮他看清了站立在白錦曦和眠燈身側的男子,“少爺!”
“嗯?”正低頭觀察著楊英情況的男子聽到這熟悉的聲音,輕哼一聲,遙遙瞥過來,“墨眉,你怎麼找來了?”
小孩,也就是墨眉確認了男子身份高興地差點將手中的燈籠掉落在地上。他跑過去抓著男子的衣袖,眼睛睜得圓圓地不滿的抱怨道:“少爺,你大半夜一聲不吭的跑出來,可讓墨眉好找。”
“嗯。你乖乖站著,別鬧。”拍了拍貼身小廝的頭,見墨眉安分下來後,男子的目光看向正玩味地瞅著他的兩人,“這是家仆。還有,大師兄這是中毒。”男子眉目清秀,身材也是纖瘦,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股藥草味,卻是不難聞,反倒讓人覺得安逸。
“中毒?你確定?”眠燈再次蹲下身,手指搭在楊英的手腕上,用內力探著他的情況,卻是沒有任何發現。“二師兄,你唬我?”
“這是極樂,你自然看不出。”
“極樂?跟凰將離所中之毒一樣?”白錦曦訕然道。
流燭偏頭凝著他,“如果凰將離毒發時,與大師兄現在這般一樣的話,我想兩人應該是中了統一種毒。”
白錦曦低頭沉思,他未曾見過凰將離毒發時的模樣,便是不敢輕易的下定論。“我聽聞極樂隻有雪天蓮蕊能解。”
眠燈瞥了眼流燭身邊好奇地打量他們的墨眉,輕輕蹙了蹙眉頭,示意白錦曦將楊英背上之後緩緩道:“二師兄,回穀再說,我總覺得大師兄中毒沒有表現這般的簡單。”
流燭點點頭,轉身對墨眉道:“你先回去,若是老爺夫人問起,就說本少爺回師門了。”
墨眉看了看三人,又看了看那被白錦曦背在背上痛苦不堪的男子,順從的點點頭,簡單的嘮叨了幾句讓他家少爺注意添衣,這才一步三回頭的提著絳紅燈籠快速的走出樹林。
直到墨眉的身影徹底地消失在視線中,流燭才和眠燈領著白錦曦朝樹林深處走去。一路上三人都暗自想著事情,誰都沒有要說話的意思。詭異的寂靜又再次在森林中蔓延開來,萬籟俱寂,隻剩下三人越來越沉重的腳步聲。
走了將近一個時辰,終於在前麵領路的流燭和眠燈停了下來。白錦曦暗暗打量著周圍的環境。此刻他們已經走進了一片山穀的入口處,四周都被高大的樹木環繞,綠蔭繁茂看不到天空。
可白錦曦卻是發現,前方的山穀並沒有入口,那原本該是路口的地方被一大塊斷龍石封得死死的。已他的內力怕是無法轟開這般龐大的斷龍石。
隻見流燭走到斷龍石前,在那平坦的石麵上摸索了一番手,曲起手指在一個地方輕且有規律的敲了三下,之後便是一陣轟隆聲,那毫無縫隙的斷龍石竟然從右側緩緩的裂開一條細小的縫隙。流燭輕輕一推,那斷龍石便是被輕易的打開了。
“請吧,白公子。”
眠燈頭也不回的走進斷龍石,身為百曉堂現任堂主的白錦曦此刻卻有些躊躇,最後卻依舊跟隨著流燭的腳步小心翼翼的走進那石門。就在白錦曦的身影消失在石門之內後,那裂開的縫隙又一點點的快速合上,從外看根本就無法看出任何的破綻。
白錦曦已然猜到了這石門之後便是那傳說中的麒麟穀煙影城。不過親眼見到時依舊被眼前的景色說震撼。
這門後這一片蒼鬱的樹林,泥土潮濕柔軟,遍布纏草彎枝,林蔭出海長著並不常見的草藥。樹葉縫隙中零落的月光散落其間,和風吹拂,溪水聲聲,清風綠影。
而煙影城並不是真正的城鎮,而是那坐落在雪山之上的宮殿。宮殿富麗堂皇,氣勢雄渾,鎏金銅瓦,殿角飛簷,可謂玲瓏別致,精雕細刻;長溪短水,蜿蜒繞過殿宇亭閣,曲曲折折地循環回流,殿院奇花異草遍布,粉蝶遊蜂,婀娜起舞。整個闊大的宮殿巧然屹立於雪山的最高處,雲霧繚繞,若隱若現,神秘高雅,正如那主人一般。
已是日出時分,太陽從宮殿正上方緩緩升起,瀉下一片晨光盤繞著整個宮殿,像日落瑰麗般的色彩,火紅嫣然,富麗堂皇的煙影城像融化在紅紅的晨光中!
暖洋洋的陽光灑在身上,馬兒不想走快,南宮羽墨也懶得催它走快。連風都那麼溫柔,自己又何必去做煞風景的事呢?
走過一大片青草地,馬蹄踩壞了一地的野花。隔著一道籬笆,便是一處靠水的小茅屋,房屋一片花叢,藤蔓交纏,風一吹花瓣就白茫茫地飄了一片,南宮羽墨聞到那花香沁鼻,忍不住猛吸了兩口。定睛去看,那花一片純白,間雜著幾朵酒黃的甚或火紅的,開得甚美。
忽地“嘩”地一聲,南宮羽墨的坐騎一腳踩進了一個泥潭裏,濺得泥水到處都是。南宮羽墨又好氣又好笑,這本是萬裏挑一的良駒,雖是跟了他才幾天,但在這風和日麗的日子裏,馬失了前蹄。
拍了拍馬背,南宮羽墨笑道:“快走了,按這個走法,我們走到晚上也走不到西湖了。這個約,可不能失。”
馬從泥潭裏拔起了足,正要前行時,忽然聽到花叢之後,有個清悅的聲音響了起來:“你濺了我一身,就想這樣一走了之了?”聲音低而清,雖是在斥責,卻冷冰冰地聽不出是喜是怒。
南宮羽墨一回頭,卻見是個青裳姑娘坐在水邊垂釣,身邊滿滿地簇擁了那不知是什麼名兒的花。那女子雖然坐著,但仍可看得出身材秀欣,婀娜嬌嬈,幾縷發絲在耳邊拂著,微微露出頸間肌膚,卻是頗為白皙,一雙握著釣竿的手也是修長白皙,顯然不是普通的漁女。
南宮羽墨下了馬來,朝她一揖道:“在下的馬誤踏入泥潭,擾了姑娘的雅興,請姑娘見諒。”
隻聽那女子低低一笑,道:“看你那馬,乃是難得的良駒,怎麼會一腳踏進了泥潭?難道馬也會喝醉?”
南宮羽墨笑道:“想來是被這秋景給熏醉了,也未可知。”
那女子又低笑一聲,慢慢站起身,回轉頭來。南宮羽墨隻覺得眼前一亮,這青裳女子生的神清骨秀,容顏如畫,青袍寬袖,衣袂飄飄,臨著這花叢密密的水邊,頗有登仙之慨。這是一雙眸子顧盼見流波溢輝,渾如天上的月光漏了些許下來,偏又帶了些冷峭之態。
她青裳上本來一塵不染,如今卻被泥水濺得點點斑斑,南宮羽墨笑道:“在下那馬無意汙了姑娘的衣衫,在下願為賠償。”
女子拋了釣竿道:“衣衫不足掛齒,倒是你把我的魚驚跑了。”
南宮羽墨又是訕然一笑:“那在下再釣上一條給姑娘可好?”
青裳女子眉間微軒,卻輕笑道:“那倒不必了,自己釣上的魚,味道可是不一樣的。”
南宮羽墨有點訕訕地,青裳女子轉過頭去,再不說話,專心釣魚。南宮羽墨盯了她半晌道:“姑娘的釣竿上連餌都沒裝,豈非是在等那自願上鉤的人?”
女子眼波一轉,卻笑道:“閣下可真是自作多情了,你如何知道你便是我要等的人?”忽然身形微動,翩翩而起,沒入了茅屋之中。隻聽帶著笑的聲音,低低傳來,卻似乎近在耳邊,“若他日有緣得見,閣下再還我這條魚也不遲。”
南宮羽墨一手牽著馬站在那裏,臉上笑意卻逐漸化為了沉思。站了片刻,一躍而上,拍了拍馬頭笑道:“跑快點,還有人等著咱們呢。”
暮色四合,天已全黑。雪雙城西湖上卻是波光水影,映著一彎新月,柳梢風動,輕歌曼吟,鼻端皆是女子身上的脂粉之香,當真是風月無邊。
湖上已是處處笙歌,點點宮燈,艘艘畫舫悠悠蕩於湖上,爭盡鬥豔,極盡巧思。或采以碧綠柳葉裝點,或通體綴以純白連燈,或飾以絳紗紫綃,船內盡點紅燭,那等旖旎風光,幾疑天上人間。
南宮羽墨坐的那艘畫舫是滿湖上最大的了,雖然是船上,儼然也分了賓主。這日本是傅喬傅老幫主的六十大壽,這傅喬是水路上的龍頭,這西湖上的鶯鶯燕燕,見了他也得敬他一杯酒。而南宮羽墨本是不願來參加這等的宴會,卻是無奈,隻因這是將那水蔓菁送出的代價。
湖中心的畫舫上,西湖幾名豔妓正在獻藝,或撫琴,或作歌,或吹簫,隻聽鶯聲燕語唧唧噥噥,絲竹彈唱不絕於耳。
南宮羽墨起身雙手端了酒杯,笑道:“在下也敬傅老幫主一杯。”
傅喬忙站起身,回道:“小王爺客氣了,老頭子不敢當。傅某發來請帖,也未料到連夜郎王竟會給我這個麵子,不但厚禮先至,還派了小王爺前來,傅某真是受寵若驚呐。”
南宮羽墨一口飲了那杯酒,傅喬也喝幹了。南宮羽墨又是笑道:“在下乃是晚輩,傅幫助請帖來了,豈有不到之禮?”
傅喬身邊坐的是他的老友齊靜楠,雖然也是年過六十,仍是紅光滿麵,精神雋鑠。大笑道:“有小王爺前來,真是蓬蓽生輝啊!試想夜郎王也是這江湖人心中聖地夜闌城的城主,而小王爺才弱冠年紀便是能獨當一麵,往後怕是青出於藍啊!這白道黑道,誰敢不賣小王爺幾分麵子?水上路上,有什麼生意,能少得了小王爺一份?”
左右賓客也紛紛附和,南宮羽墨飲了一口酒,掩住眼底的一抹異色笑道,“說道生意,在下刺來,倒真的有一事與傅老幫主相商。”這傅喬不過是個江湖小派的幫主,他的請帖也隻是敢發發而已,並不期盼真正有大人物來捧場。所以放眼望去,南宮羽墨真的未成見到江湖大派的身影。他來此,一是為了付出代價,二是為了夜郎王交代的任務。
聽了南宮羽墨的話,傅喬臉色微變,忙道:“小王爺請講。”
南宮羽墨飲了口酒潤了潤唇,“傅幫主也知我水上陸上,白道黑道,什麼生意都想攬一把的,也算是做出點成就給我父王瞧瞧。我這人也沒那麼多顧忌,哪怕是歌台酒榭的生意,我一樣做。隻是這雪雙一帶,佳麗無數,也是個最肥的地方,多年來一直被傅幫主一個人占著,可否也讓我略分一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