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求你不要這麼殘忍(1 / 3)

那笑恍惚了鳳千楚的眸,迷離了她的視線,讓她的心猛然間抽痛,忍不住喃喃道:“將離姐,將離姐……”

“告訴我,千楚。我能承受。”

“我隻是操勞過度,隻是染上了風寒,我沒事,對嗎?”凰將離輕輕握住鳳千楚的手,狹長的鳳目帶著笑意,彎成一道月牙。

鳳千楚偏過頭,她明白,凰將離這是叫她說謊。她不想讓第三者知曉她如今的情形,特別是那人。可是,她是她的妹妹,她怎會忍心讓她獨自忍受這經脈俱斷的痛苦!

“我不要,我不要幫你。”回過頭,狠狠地瞪著凰將離,鳳千楚的語氣異常的堅定,“你是經脈俱斷,不是什麼風寒!你隨時會死,並不是一兩副藥便能痊愈的!凰將離,我求你,別傻了!求你,不要一個人承擔!”

不知何時,那淩厲的話語帶上了哽咽,變得有些歇斯底裏,“你身中劇毒,若非是你及時用內力護住心脈,若非那暗香及時生效,你現在已經香消玉殞了!”

她想,她永遠都不會忘,凰將離被背回來時,那蒼白的臉色和虛弱的讓人感受不到的脈搏。

她永遠都不會忘,她從鳳月夜地背上跌落下來,那原本噙著無數風情的眸子緊閉著的垂死模樣。

她永遠都不會忘,當魏老拉著她說,她的經脈俱斷,身中兩種劇毒,隨時都會喪命時,她的無助與悲哀。

可是眼前的人,卻要她撒謊,卻要她為她掩飾她將死的事實!

她半蹲下身子不由分說的將凰將離摟緊懷裏,“將離,你不能這麼殘忍,你不能。”

“我不會死,還有雪天蓮蕊能救我。”凰將離無奈地歎了口氣,輕撫著懷中泣不成聲的少女的背。瞧著那布滿了淚痕的麵容,她心中難免有些難受。她並不想死,不過,早已經身不由己了。體內的兩種毒早已經發生了變化,再也不是以往單純的久相思或者是極樂了。此刻,這毒性,連她自己也不知曉那雪天蓮蕊能不能救回自己。

鳳千楚從她懷裏抬起頭來,疑惑地瞅著她,“你真的會拿那雪天蓮蕊救自己?而不是給莊主?”

麵對那質疑的眼神,凰將離又是無奈,點點頭道:“雪天蓮蕊畢竟是花,有許多的花瓣,或許隻需要一片花瓣就能將毒祛除。你不用擔心了。”

似乎那一本正經的表情取信了鳳千楚,她掙紮著爬起來,胡亂地擦掉麵頰上黏糊的淚痕。這才想起了桌上那碗已經涼了的湯藥,她按了按有些發痛的額角,端著那碗黑乎乎的湯藥無可奈何道,“涼了,我再去熱熱吧。”

“等等。”

剛準備出房門便被凰將離叫住,她回頭疑惑地瞧著想要下榻的凰將離,眉頭蹙起,忍不住嗬斥道:“不準下來!躺回去。”

被他突如其來的喝聲嚇到,凰將離的雙腿懸在半空,鳳目瞪圓帶著驚嚇地凝著她,“我……我隻是想出去走走,躺著有些乏。”

“不許!”

鳳千楚難得的強硬態度讓凰將離有些啼笑皆非,在那雙帶著怒火的杏目注視下,她聳聳肩又重新倒回床上,望著頭頂上白色的紗帳,喃喃的問道,“月夜不知我經脈俱斷麼?”

“不知。”跨在門外的腳又收回,鳳千楚關上門斜倚在門上,垂眸望著自己的鞋尖,“他甚至沒探過你的脈,魏老說你隻是風寒,他也未曾有過懷疑。”他根本就不管你的死活。最後這話,她甚至不敢說出來,可她卻知道,那床榻上的女子,心中一片清明。

“我明白,他……”凰將離捂住胸口,眼前一黑,喉頭湧上一股腥甜。她皺眉忍住,低頭卻是將血吐到一旁的手帕上,隨後揉成一團塞到床底下,她歇了口氣,“去吧,別讓他知曉。等過些日子,我想到法子恢複了內力,便去天山取那雪天蓮蕊,不用擔心我眶你的。”

無聲地歎了口氣,鳳千楚雖然不舍,卻還是照著吩咐離開。自己留下,也幫不了她什麼,唯一能做的,便是將她所有的要求都做到盡善盡美。

天山,以她現在的身子定是上不去的,唯一的希望便是盡快的將受損的經脈恢複。不過這恢複經脈的方法,定隻有用暗香續脈了。瞥著那桌上的紫色琉璃瓶子,凰將離微微揚起了嘴角。

有暗香,半月之內,定能恢複的。

或許是因為太累,亦或許是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凰將離不知不覺的睡著了。滿心全是鳳月夜,所以睡著的麵容,還帶著笑。

睡得昏昏沉沉,再次醒來時窗欞外已經是月上中天,因體力透支心血不順而有些朦朧的視線漸漸恢複了焦距,便是落在那坐在床榻邊一瞬不瞬凝視著她的男子。

那男子一手撐著自己的下顎,一手將她露在絲褥外的手緊緊地握在手中。琥珀色的眸緊緊地凝著她,仿佛是想要將她深深地印在腦海中。垂在鬢角的發絲被晚風輕輕地撩起,掃過他的俊朗的臉頰,平添了一絲輕柔。

“青酌。”

“嗯,你睡醒了?”莞爾一笑,那琥珀色的眸像是窗外的月牙,帶著瑩瑩的光輝,“累不累?餓不餓?我去叫廚房弄點吃的。”起身欲走,卻是被凰將離拉住。

“不用。青酌。”凰將離搖搖頭拒絕青酌一連串的提議,示意他坐下後,便是朝著窗外隱隱聽到的喧囂聲,問道,“朝陽城可是發生了什麼事情?這般的熱鬧。”

“是那雪雙城的禦劍山莊羅正將要在三日後迎娶朝陽城胡家大小姐,”說著,青酌嘴角溢出一絲嘲弄,“這般的聯姻在江湖上倒也有不少,隻是不知是否兩情相悅了。”

“胡家?胡落梅?”輕蹙眉頭,凰將離便是憶起了那在雪雙城福壽客棧時遇上的少女,倒是有幾分姿色,不過性子怕是有些嬌蠻了,不過配那自命不凡的羅正倒還是不錯的。

“就是她,將離想不想去湊熱鬧。胡家和禦劍山莊皆是用來了請柬。”從懷中抽搐鮮紅的紙張,青酌毫不猶豫地遞到凰將離手中。

隨意地翻看了一番,凰將離便是搖著頭將請柬還回去。對於這熱鬧的婚宴她本就提不起多大的興致,再說如今她的身子想要起床都有些困難,莫說還要從朝陽城趕去雪雙。她可是經不起舟車勞頓的。“不必了,青酌去吧,月夜怕是也沒多大興致,鳴鳳與禦劍本就沒什麼交情,倒是青酌可借由這次與江湖人好好的修修關係。”

自然是知曉凰將離的意思。赤焰雖說是僅次於鳴鳳,但在外人看來卻像是依附於鳴鳳一般,她是想要他借由著此次的機會與江湖眾門派修好關係,以便於往後的赤焰山莊擴張勢力。

“你呀。”輕歎一聲,青酌揉著凰將離墨黑的發絲,話語中帶著幾分寵溺,“你呀,總是這般為我們著想。此番在那雪原之上,我雖不知你用了何辦法幫夜驅毒,可是瞧你現在躺在床榻之上的模樣,甚是心疼。將離,你要學會為自己著想,懂麼?”

“我懂。”那掌心的溫度從頭頂一直暖到了心窩,凰將離不由彎起了眉眼,親昵地蹭了蹭他的手掌,“青酌不必為我擔心,在未幫月夜完成大計之前,我不會讓自己出事的。”

原本因凰將離撒嬌般的動作而雀躍的心,在此刻卻是慢慢的沉寂下來。又是為了鳳月夜。青酌暗自輕歎,卻也無可奈何。隻能無奈地收回手,凝著那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美麗人兒,語氣鄭重且深情。

“將離,隻要你需要我,不管我身在何方,我都會出現在你的身邊。縱使會萬劫不複,我亦義無反顧。”

一騎絕紅塵,鳳千楚回頭凝了一眼越來越模糊的朝陽城的古舊城門,咬咬牙,雙腿在馬上一夾,便是再次提升了速度。她要趕去無名山,尋求師傅的幫助。就算不能將她身上的毒解除,但能抑製,亦或是尋到溫陽經脈之法皆是好的。

逐漸加速飛奔的馬蹄在官道之上濺起漫天的灰塵,在灰塵中的女子輕揚著馬鞭。秀麗的容顏是一片堅定。

申時。

天色漸暗,傍晚的風送來冬日的涼意,絲絲梅香,沁人心脾,十裏之外,猶可聞之。

禦劍山莊張燈結彩,賀客雲集,人人喜氣洋洋,笑容可掬。婚宴定於酉時開席,該到的人大多已抵達。不過那天下第一莊卻是未派任何人來道賀。

“嗬嗬嗬……”坐在主桌的嬌俏少女在觀察了對麵臉色臘黃、無精打采、垂頭喪氣的俊朗青年之後,忍不住開始低頭悶笑。

“做什麼?”挨坐在她身邊的一個纖秀的男子豎起眉毛斜她一眼,悄聲道,“拜托你別笑得這麼幸災樂禍行麼?他已經夠可憐了。”

“是啊。”青琉不懷好意地瞄著他,“事到如今,南宮羽墨算是徹底在將離姐姐心中失去地位了,要知道害他變成現在這般模樣的罪魁禍首正坐在這宴席之中跟溫室裏小花一般。”青琉的目光投向坐在另一桌,獨飲的流燭身上。

“我明白你的意思。”白錦曦眯著眼睛道,“有時候,不僅是他可憐,還有一人也挺可憐的。”

“你說哥哥?”了然地舔舔自己有些幹澀的唇瓣,青琉不由蹙起眉頭,又無奈地歎了口氣,“其實,千楚喜歡哥哥,可惜哥哥一心都在將離姐身上,而將離姐更不用說,除了月夜哥誰也不能入她的眼。所以啊,在他們眼前,是一條漫漫長路啊。”一通感慨讓青琉有些鬱悶,端起桌上的酒便是小啜了一口。

“嗬,何必管他們,情之一字本就不是簡短的兩句話便能說清的。”白錦曦淡然一笑,便是將視線轉向別處。

“你等的人還沒來?”

“你怎麼知道我在等人?”

“你的眼睛從剛才到現在已經衝著大門來來回回溜了三圈,如果我再看不出來,就真的是瞎子了。”青琉慢條斯理地解說完畢,又好奇的問道,“你究竟在等誰?”

“大白。”

“大白……”青琉一怔,隨即想起,“慕容白?”

此人是百曉堂的副堂主,白錦曦的師弟。青琉曾經笑言,這百曉堂人的名字都無比的白癡。白錦曦,慕容白,總是離不開一個白字。

“對。”白錦曦頷首,陰森森地道,“我想找他好好地算一筆賬。上次他竟敢串通楊英害我輸了賭注,讓我足足穿了十天的女裝……”說道此處,他猙獰一笑,“如此深仇大恨,豈可不報?”

回想起白錦曦穿著女裝出現在自己麵前時,當時自己還以為她是某個青樓的老鴇。後來兩人又是結伴到了雪雙城。其實,無可否認,白錦曦女裝的模樣甚是好看。

美人如玉,秋波如水。

“各位。”羅蒼勁返回主桌,對著四周團團一揖,滿麵紅光,中氣十足地打斷了青琉和白錦曦地調笑,“今日承蒙江湖朋友看得起禦劍山莊,不遠千裏前來道賀,敝人在此向各位致謝了!”

此言一出,廳中登時響起一片“客氣客氣”,“哪裏哪裏”的客套之詞,轟轟然然,良久才罷。

“各位朋友。”羅蒼勁咳嗽一聲,“今天有三位貴客蒞臨敝山莊,就由在下先替各位引見一下。”

見這老爺子一副鄭重其事的模樣,周圍的人情不自禁地豎起了耳朵,屏息以待。

“啟稟莊主。”但見一青衣人急步入內,神色極為蒼白和急切,仿佛受了什麼驚嚇,他附在羅蒼勁的耳邊輕聲道,“莊主,少莊主和少夫人在來雪雙的路上被人截殺了,連同朝陽城的娘家人。”

那聲音雖輕,但在坐全是武林中人,耳力自然是有的。頓時在場半數以上的賀客接連色變。羅蒼勁更是臉色驀然煞白,差點跌坐在地上。原本是個喜慶的日子,如今卻是要他這年過半百的老頭,白發人送黑發人。

此時,原本喧鬧的大廳變得鴉雀無聲。眾人紛紛停止了手中飲酒的動作,皆是看向臉色蒼白宛若白紙一般的羅蒼勁。

羅蒼勁扶著椅子的扶手顫顫巍巍站直身子,他緊緊地閉上眼,隨後便是猛然睜開。那原本悲戚的眸子已經變得淩厲。他一把揪住青衣人的衣襟,厲喝道:“是誰幹的?”

“曾經有路人在朝陽和雪雙來往的官道上,瞧見鳴鳳山莊的鳳千楚與少莊主有過爭執。”青衣人眸色一轉,隨即變得有些高深莫測,他高呼一聲道:“定是要鳳千楚殺了少莊主!胡家人的死也定是那鳴鳳山莊所為!”

在座人臉色再次驟變,一半驚疑,一半不信,有的甚至是已經開始竊竊私語,說著這幾月來鳴鳳山莊所做的事情,竟是對那青衣人所說的話深信不疑。一時間,整個大廳內充斥著各種聲音。

“羅老爺子,定要抓了那鳳千楚為少莊主和夫人討回公道!”

“對!去找鳴鳳山莊討回公道!為少莊主報仇!”

“胡說!鳴鳳山莊乃是天下第一莊,斷不可能做出這等有傷名門正派的和氣的事!”

青琉被那人群中時不時傳出的詆毀鳴鳳山莊的話語氣得臉色發青,若不是白錦曦攔著她,此刻她已經衝上前與那青衣人理論。“小琉兒,冷靜,這事,並沒有表現上這般的簡單。”

“可是,我不允許他們這麼詆毀鳴鳳山莊和千楚!”狠狠一咬牙,青琉一口咬在白錦曦摟著自己肩膀的胳膊上,耳邊傳來的一陣抽氣聲讓她的神智清醒不少。瞧著那白紗下泛出的點點血絲,青琉哼哼一聲,便是順從下來。

安撫地揉著青琉的發,白錦曦無奈道:“先回朝陽城與鳳月夜會合,然後再從長計議。”見青琉點頭,白錦曦這才朝著羅蒼勁抱拳歉意道,“羅莊主,白某與鳴鳳交情不淺,不便於參與此事,就此告辭。”拉著怒目瞪著適才出言詆毀鳴鳳山莊的人的青琉,白錦曦未等羅蒼勁回答便是離開了禦劍山莊。

白錦曦的此番動作竟是有些煽動的動作,一時間,跟隨著他們離開的人越來越多。其中自然是包括了流燭和南宮羽墨。留在大廳之內的人,除了與鳴鳳山莊有仇的,便隻剩下了與禦劍山莊交好之人。

羅蒼勁閉上眼,深深的歎了口氣。心中的怨恨隨著這些人的離去越滾越大,大到即將要爆體而出時,卻是被一陣劇痛打斷。他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望著原本站在自己身側的青衣人。那人的手中握著一把泛著翠綠光芒的匕首,而匕首的尖端正堪堪插在他的腹部。

“你……你……”話音漸漸減弱,一句話還未說出,羅蒼勁便是含恨而終。

青衣人在眾目睽睽之下抽出匕首,他理了理因為羅蒼勁適才的動作而淩亂的衣襟,睥睨地掃過那些被羅蒼勁的死而嚇得愣在原地的武林豪傑,勾起一絲輕蔑的笑,“動手!”

猶如是信號一般,他的話音剛落,無數的黑衣人便是憑空出現在禦劍山莊的牆頭。他們自高牆之上躍下,身形快得如同閃電。他們在人群中遊走穿梭,如同鬼魅一般的駭人。他們手中淬過劇毒的匕首便是毫不猶豫地帶走一條活生生的人命。

泛黑的血將地上的紅毯染成絳紫,原本極為喜慶的禦劍山莊不到半個時辰便是了無人煙,雞犬不留。富麗堂皇的大廳之上躺滿了中毒而死麵孔猙獰的屍體。那濃鬱的血水甚至順著山莊之內的小河流出來,將附近的河流都染成駭人的紅色。

名滿雪雙城,在武林中有著極高聲望的禦劍山莊,便是在一晚,煙消雲散,從此消散在人們的視線中。

而凶手,來的時候悄無聲息,離開後也是消失得無影無蹤。

房門冗長的聲音響起,被樹影斑駁的陽光一點一點地照射進來,那伴隨著破碎陽光出現的人影跪立於堂中。

“師傅……徒兒回來領罪。”

堂前立著一個素衣的女子,聽到鳳千楚的聲音也沒有回頭的意思,隻是抬首望著牆上的畫卷,沉默不語。

畫卷中是一個女子,她手持花束,淺淺微笑,桃李年華的青春更是為她姣好的麵容平添光彩。畫卷下擺著一個神龕,兩柱香燭在神龕裏靜靜焚燒,一派淒清。如此青春年華竟再與塵世無緣,孤獨黃泉路,這著實叫人扼腕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