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酌微眯的眸子頓時睜的巨大,卻用同樣不可辯駁的語氣說道:“凰將離,你聽著!我青酌絕對不會讓你死!鳳月夜就是幽冥!你讓我答應的事,我辦不到!若他真做出有違道義之事我定會殺了他!”
“你瘋了?他是你兄弟!”凰將離的身子一僵,旋即從床上支了起來,不可思議的看著青酌。
青酌冷冷的笑著:“我是瘋了,我不想再看你被他一次又一次的傷害,一次又一次的侮辱!我不想你像個傻瓜一樣的為他付出著!他冷血,他薄情,這些年來,你難道還沒看透嗎!在世人的眼中,你已經不是鳴鳳山莊的大小姐了,你是影,甚至可以是鳳月夜的侍妾!”伸出手扣住凰將離的下顎,“這個世界上,除了我,再也不會有人對你好,他們隻想糟蹋你,隻想把你壓在身子底下,隻想讓你在床上一次又一次的呻吟。”
凰將離的心仿佛落入了無盡的海底,如何努力都浮不出水麵。她重重的咳嗽,發瘋了一樣的要從青酌的懷中掙紮出去,可是青酌的手仿佛一雙枷鎖一樣牢牢的將她鎖住。她隻覺得手腕一陣刺骨的痛,本以為青酌會趁此侵入她的身體,卻是沒想,身上的重量在一下秒消失了。
不知何時進來的枯葉揪住青酌的衣服將他狠狠的甩開扔在地上,原本秀麗妖嬈的臉龐上布滿了寒霜。青酌掙紮著想要起來,卻是被枯葉一腳狠狠地再次踩趴下。
背上的疼痛讓青酌不由的輕咳起來,那背上腳的力度竟然是想要生生的將他體內的髒器震碎。他咳出一口鮮血,抬起眸子怒目瞪著居高臨下睥睨著他的枯葉,“放開。”
“放開?”嗤笑一聲,枯葉的輕瞥在床上蜷縮成一團的人影,“放開你之後,讓你繼續侵犯她?你以為我會讓你這麼做?”
“這是我和她之間的事,與你這外人沒任何關係!”咬牙切齒的運轉著體內的內力卻是被早有發覺的枯葉一腳又生生地踢回去。心口鬱結,又是一口鮮血噴出來。掙紮無果,青酌也便放棄,泛著猩紅的眸子一瞬不瞬地凝著床上瑟瑟發抖地身影。
因為憤怒而喪失的理智終於是回籠,青酌垂下眸子凝著自己的雙手,就是著雙手適才差點強行在自己最心愛的人壓倒在身下,就是這雙手差點就讓自己親手摧毀了自己在她心中的位置。
“將離……噗……”
一腳狠狠地踏下去,將他快要說出口的道歉化為烏有。枯葉的臉越發的陰沉,他蹲下身子,靠近青酌的因疼痛有些扭曲地俊臉,吐出一口冰涼的氣息,“第二次了,青酌,你引以為傲的理智已經喪失了第二次,我不希望有第三次出現,所以。”
“請你馬上離開這裏,離開朝陽,不要再出現在將離麵前。”
宛若命令一般的話語讓青酌危險的半眯起眼,這是第一次,除了父親之外的人這樣同他說話,可是眼前人說的話卻是讓他無法反駁。半闔的眸子漸漸的緊閉,再次睜開時眼中已是一片清明。他點點頭道:“我隻說兩句話,便離開。”
沉默,枯葉緊緊凝著青酌,半晌之後才收回自己的腳,“給我一炷香的時間,說完立即離開,若是你再輕舉妄動,那麼我便讓你一輩子都不能人道。”說完輕瞥了眼青酌胯下,察覺到對方微微瑟縮的身子,他的嘴角勾出一絲陰冷的笑。
走到凰將離身邊,輕輕拍了拍她的背,直到得到她的首肯才走出房間。輕掩上房門,卻是沒有走遠,隻是站在院中,對上另一名女子的淒清的眉眼。
“我知道,我已經不會得到你的原諒了,可我還是想奢望一番。”青酌不敢再靠近,遠遠地站在桌邊,嘴角的血跡來不及擦去,此刻的他哪有平日裏的神采,看上去狼狽不堪。他想要往前走,剛邁出腳步,卻是又縮回。他發現自己已經失去了所有的勇氣。
瞧著那縮成一團的背影,青酌無奈地歎了口氣:“我明日便回夜闌,不會再打擾你。你好生休息著。若是有什麼事,你便用飛鴿給我傳信,隻要是你的要求,我都會做到,決不食言。還有一件事,我忘了告訴你,夜郎王向鳴鳳山莊提親,若你回答夜闌,便要下嫁於南宮羽墨。鳳月夜他……同意了。”
轉身離去,才到門口,卻又有幾分不舍,回頭看著凰將離道:“若是往後,你真的厭倦了江湖的紛爭,真的不再愛那人,赤焰山莊隨時歡迎你,我願意帶著你隱居山林。”
凰將離依舊像木偶一般伏在床榻,淩亂的長發貼在她白皙的胸口,卻也藏不住那幾朵被蹂躪出的殷紅。吱呀一聲,青酌負手離去,凰將離從被子裏探出頭來看著那緊閉的門,重重的咳了幾聲,白淨淨的床單上霎時盛開出了一朵鮮豔的紅牡丹。
“他走了。”
“嗯。回夜闌了。”
“他甚至沒有跟你說上一句話就走了。”
“是啊,因為在他的眼中隻能看到將離姐。”
“你……不難過?”
“那你會難過麼?”月光下的人影轉過身來,白色的紗裙隨著她的動作而翻飛著,宛若一隻隨時會飛走的蝶。她靜靜地凝著樹下的人影,嘴角竟是泛起一絲笑意。“其實,你不用同情我,將離姐的心中隻有鳳月夜,你會不會難過呢?”
枯葉神色迷離望著她,那帶笑的眉眼像極了凰將離。半晌之後,枯葉莫名的笑了,那猖狂的笑聲在這靜謐的夜中顯得各位的駭人。他一直在笑,那原本妖冶的臉龐上綻開了如同罌粟一般的情緒。
鳳千楚隻是看著他狷狂的表情,她知道,他的眸子在哭,他的心在哭,就如同自己一樣。這樣的枯葉,就像是活了幾百年,承受了幾百年的孤寂後,終於尋找到了不再讓自己孤寂的那樣一人,他全心全意的付出著,可那人卻不願帶他走出那片黑暗。
那帶著魅惑的笑中夾雜著絕望,鳳千楚忍不住上前環住他的腰,將自己依偎進他的胸膛裏。枯葉的胸膛很涼,很涼,比那月色更加的讓人覺得冷。她忍不住瑟縮了一下,緊摟住他腰的手卻是沒有鬆開。他的懷抱,讓她想起了小時候鳳月夜,也曾任由自己這般抱著。
“月夜哥哥……”
張狂的笑聲戛然而止,輕蹭著枯葉胸口的鳳千楚被驀然推開。枯葉睨了一眼表情愕然地鳳千楚,陰沉著臉說道:“我不是鳳月夜,為何你們的眼中都隻有鳳月夜?就連你也是。明明那人從小對你便不上心,明明那人從小便沒有把你當成親人,明明那人的眼中隻有權力地位利益,明明……”
漸漸的,他的質問變成了淺淺的嗚咽,月光下隻穿著單衣的身子看上去是那般的單薄。她張張嘴,想要辯駁,卻發現到嘴的理由是那麼的無力。千言萬語最後都隻能化作一句話:“對不起。”
“不必。”
眼淚早已經收回,鳳千楚驚訝於他的恢複速度,可枯葉已經轉身讓她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你若是想隨著青酌,便去吧,畢竟,那是你愛的人。每個人都有追求愛的權力。”抬腳邁步,離開。
枯葉甚至隻留給了鳳千楚一個寂寥的背影,如同鳳月夜一般,經常背對著她,讓人瞧不見他的情緒還有他的落寞。恍然間,鳳千楚真像是見到了鳳月夜一般。
為何會這樣?為何每次見到枯葉便會想起那個人?
明明這兩人有著完全不同的氣質,明明這個人對凰將離是那般的溫柔嗬護,完全與鳳月夜不同,明明眼前的枯葉不可能是那人……
“不像,並不代表不是哦,小丫頭。”
身後傳來的低沉的笑聲讓鳳千楚驚愕的回過身,腰上纏著的碧血斷魂鞭赫然出手,直朝那聲音尋去。可卻是遇到了阻力,那長鞭的另一頭被一隻手牢牢的抓住。
“碧血斷魂鞭,你居然還沒有練到步卿遙的五成。”帶著惋惜,麒麟子從黑暗中走出來,他仔細地打量著眼前的少女,白衣,襯著銀色的發絲和白皙的臉頰,顯得有些透明。這是麒麟子第一次這般仔細的看這個名叫鳳千楚的少女,那眉眼之間,確實有些像那個二十年前的第一美女。
任由他凝著,鳳千楚甚至沒有說話,也沒有收回鞭子。隻是輕蹙起了眉頭。今夜真是多事之秋,為何這些人接二連三的選擇了今夜出現。
“鳳千楚,你要相信你自己的感覺,有時候並不是眼睛所看到的,便是真實的。要用心去看。”麒麟子說著,鬆開了手中的鞭子。那碧血斷魂鞭就像是有生命一般,在他放手的那一刻便是回到了鳳千楚的身邊。
有些不明白麒麟子的意思,鞭子在地上狠狠一甩:“前輩這是何意?”
“鳳千楚,你跟她真的很相像,隻是為何都沒有認出過你?”麒麟子搖搖頭,眼神恍惚。似乎是憶起了某些往事,末了輕歎一聲又是轉身消失在了庭院中。
“喂!”鳳千楚瞪大眼睛瞧著已經空無一人的庭院,杏目眨了眨。這些人都是怎麼回事,莫名其妙的來,說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話之後,又莫名其妙的離開。自己簡直就是瘋了,大半夜的不睡覺,卻是在這兒聽這些個瘋言瘋語。
不過,適才那老頭所說的話,究竟是何意?相信自己的感覺?莫不成,他想要告訴自己,枯葉就是鳳月夜?搖搖頭,將腦海中荒唐的想法驅逐,鳳千楚有些迷茫。自凰將離從京城回來後,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偏離的原本的軌道,這讓她太無所適從。
這其中究竟隱藏著什麼?
為何會讓人這般的百思不得其解?
還有,自己究竟像誰?聽那麒麟子的語氣,並不是鳳子衿,那麼會是誰呢?
南殤撐著油紙傘,穿沿著古石板橋低頭潛行。長發和身上青紗被雨水濡濕,貼在肌膚上。
三月,朝陽城,細雨綿綿。
他握了握懷中的彎月刀,張目朝亭閣望去。果然有一女子矗立其間。隔著數米遠,也能辨認出女子右臉上的印記。
一條猙獰的刀疤從眉端延伸至唇角。
她看見撐傘的少年,宛然一笑:“南殤,你終究還是找來了,誰讓你來的?幽冥,還是其他人?”
他欠身,收起傘沒有回答女子的問題:“真是奇怪,每次來朝陽城總是下雨。”南殤說完這些,自顧著坐在石凳上,拿起茶壺添了碗熱水,“你說對了一點,我來這之前有人吩咐過要找你,隻是見到了你,我就改變主意了。”
女子用手指捂著嘴巴嗬嗬的笑,“一個和尚挑水吃,兩個和尚抬水吃,三個和尚沒水吃,我也正有此意。”
“紅塵,你自問可以殺了我麼?”南殤低頭看懷抱在胸前的雙手,“如果你夠快,或許可以從它這裏討得一點便宜。”南殤早已經不是以前的南殤了,紅塵就算是脫離了天山,哪怕她的武功沒有荒廢,如今的紅塵也不一定是南殤的對手。
紅塵皺了一下眉頭,又揚起唇角說,“不試試怎麼知道誰更快呢。”話音未落,她抬步而起,身影瞬間轉到南殤身後。她袖中的綾緞赫然探出,迎麵擊打在石桌上,大理石的桌麵嘩的一聲轟然分成兩半。
而南殤雙手扶著欄杆已經反身掛在閣樓上。紅塵見一擊不中,反倒笑得更歡:“有意思,幾月不見,不想南殤也有這般身手了。怕是天尊待你不薄啊。”
少年輕蔑的應對一笑:“紅塵,你如果出手再這樣慢,我可不敢保證你能有命走出這亭閣。”
紅塵也不答話,將綾緞揚起,手腕飛快轉動,一瞬間四周都是肅殺的風聲。她盯著上下翻飛的少年身影,招招逼近。忽然紅塵覺得脖子一涼,隻見南殤已經不知何時從她身前繞到背後。她轉過身體,捂在脖子上的手指映成一片殷紅。
南殤收起雙手,撐開傘,徑直走進大雨裏;“紅塵,勝負已分。看在尊上的麵上姑且留你一命,以後隻要是我要辦的事,你最好繞道走。”
紅塵驚訝的看著少年的背影,至始至終她都沒能看清他武器的招式。唯一能確認的是,眼前這人若要殺自己易如反掌。她將綾緞收回袖中,這幾月的天山究竟發生了什麼,為何就連這南殤都變化如此之大?
“南殤,幽冥幾月沒有回過天山了?”
“兩月。”南殤撐著傘站在原地,“他已經失蹤兩月了,你知曉他在何處。”
“我不知。”同樣是肯定的回答,卻是沒有引得南殤回頭。那站定在雨中的身影再次邁開了步子,漸漸的遠去。紅塵勾了勾唇角撩手撫了一下臉,待手指垂落時,頓時變成了另一張臉,“隻是不知最後會鹿死誰手呢。”
“紅塵姑娘的易容術果然是獨步武林。”隻見牆角裏竄出一個黑衣老者,身形極為瘦小,一雙手幹股般蒼白。
紅塵隻是笑了笑說:“我當是誰呢,馮老鬼,什麼風把你也吹來朝陽城了。”
夜雨將至的小院,狂風將滿池的不知名的花吹得東倒西歪,窗紙吱呀呀的作響,疙瘩一聲,那風便吹開了窗戶,直向凰將離襲來。披上了一件外衣,凰將離移步到窗口,風帶著夜雨擊打著她的肌膚,冰冷的切割著。
凰將離抬手,撫上了窗戶,視線無意中劃過窗台,那紅色的繩子沾著雨水,靜靜的躺在窗台之上,紅繩的底部,是一枚琉璃暖玉雕刻而成的玉佩……
凰將離撫上了自己的胸口,呼吸一下子困難了起來,良久,才不可思議拿起這玉佩,握在掌心,冰涼了她整個世界。
他來過?不可能?
怎麼可能?
凰將離閉上眼睛,努力回想鳳月夜的樣子,有多久,她都沒有好好的想他了,隻想把他從心裏麵除去,尤其是青酌當著她的麵宣布南宮羽墨和她婚事的時候,凰將離知道自己這一輩子,都不會再回到鳳月夜身邊。她隻想在這裏靜靜的死去,隻要自己生了下那孩子,那麼所有的一切便都可以結束了。
可是如今,這枚玉佩,將她心中所有的思念都全部換回了。凰將離探出身子,想看一看鳳月夜的影子,卻什麼都沒有了,隻有手中的玉佩提醒著她自己,這一切都不是一場夢,他來過,他真的來過,留下她送他的玉佩,從此不再留戀了嗎?
閉上眼,淚預期中滑落,原本就濕滑的臉,平白更添了兩行滾燙,凰將離淒淒的哭著,像一個小孩,失去了她唯一的親人,身上的衣物隨風滑落。
“這麼大的風,你怎麼站在這裏?”枯葉一進來就看見凰將離站在窗口,連身上的外衣滑落都沒有得知。彎腰撿起,將它披在凰將離身上,視線卻停留在凰將離手中的那枚玉佩。
“這是什麼?你見過他?”枯葉反射性的扳過凰將離的雙肩搖晃。
凰將離側首,無奈的搖頭,淚止不住的滑落,卻是無語。隻覺得雙肩一緊,枯葉的手牢牢的抓住了她的肩,讓她吃痛的輕哼。
枯葉自知弄疼了凰將離,鬆開了她的肩膀,卻伸手去奪過她手中的玉佩,看也不看,仍入了夜幕之中。
一切都來得太快,凰將離還來不及反應,那玉佩,已經消失在窗外的夜雨之中。
“你……”凰將離憤怒的不知如何,卻說不出一句話,隻能狠狠的看著枯葉,眸中恨意灼灼,轉過身子,頭也不回的,同門外衝去。
窗外是一片濕滑的草地,夜雨依舊淅淅瀝瀝,毫不憐惜的打在凰將離的身上。
黑暗中什麼都看不見,凰將離伏在濕滑草地上尋著那玉佩,手指摸過每一個玉佩有可能掉落的地方,濕透的衣物貼合在身上,長發拖地,沾著幾絲泥濘,貼在她蒼白的額前。
可是找不到,他的玉佩不見了。可是那到傷口還在她的身上。
“你鬧夠了沒?”枯葉站在凰將離身後,冷冷的聲音,幾乎穿透夜雨。凰將離卻置若罔聞,依然趴在地麵翻找,眸中倔強的神情不改。
從身後緊緊抱著凰將離,感知著她那被雨水衝刷的冰冷的身體,枯葉覺得自己有些殘忍,卻不想就這麼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