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走後的第二天，五姐就開始背著背簍去坡裏做事。五姐不用爹吩咐，也不用爹發脾氣，就直接去坡裏做事，讓本來心裏一直生著氣的爹，不知道說五姐什麼好。
五姐在這之前，雖然也並沒空著，星期天也常去做些打豬草之類的力氣活兒，但究竟那隻是一種業餘勞動，不覺得累。突然間一下地就是一整天，五姐自然會覺得累，她甚至公開叫嚷累死了。
不過，五姐可不是那種真正的悲怨，也不是那種消極的感歎，而是娛樂式的叫著好玩兒，那看似在說卻似在唱的叫累，讓別人聽見，像是一首歌兒。雖然，五姐也是真的叫累，不是假的叫累。
五姐叫累的時候，大家的心裏都有一種幸災樂禍的感覺。媽甚至這樣對五姐說，“活該！叫你讀書不讀書，自己尋到坡裏去做事，你這是自找苦吃。”
“苦總是要人吃的。”五姐說，“個個都不想吃苦，這個世界誰來吃苦？”
“你這話算是說對了。”爹就勸著五姐說，“不過，讀書的事兒，我看你還是要考慮一下為好，別不往心裏去。”
“我不會考慮的。”五姐態度堅決地說，同時兩眼望著天空，似是有眼淚要出來。
爹就知道五姐不讀書，肯定是有很深刻很重要的原因，就不再追問。
爹原本是想五姐自己做活做累了，再想去學校讀書的。沒想到，即使是坡裏的勞累，也沒能改變五姐的想法和打算。
爹就有點不知所措了。
該說的爹都說了。
該勸的爹也勸了。
班主任托人對爹捎信，說五姐的那個坐位還空著。
吃飯的時候，爹就對五姐說，“你老師說了，那個位子還空著，我看，你還是趁早去上學吧！”
“爹！”五姐說，“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我的性格，我就是那種站著死豎著埋的人，說出去的話，就等於是鐵打的釘，釘在了門板上，拔不出來的！”
爹就知道五姐是徹底死定了這個心。
爹吃完飯，推開麵前的碗，就歎了一口長氣，自言自語地說，“看來，我陳家是出不了狀元，也出不了秀才了。”
五姐就知道爹對她很婉惜，很難過，甚至是生氣了，五姐就不得已地對爹說，“爹！既然如此，我就幹脆說了我不讀書的原因吧！”
爹最想聽到的就是這個，因為隻有知道五姐的真實心態，爹才會想出辦法來指引，調整五姐的心態。
五姐就對著爹，也是對著吃完飯後的一大家人這樣說，“我這次決定不讀書的主要原因，一共有三個！第一，我其實不是現在不想讀，而是好早就不想讀！為什麼？因為我早就知道，我遲早有一天要放棄這個讀書的。原因是什麼？很簡單，爹媽一天比一天老，哥姐們也都各自成家，各有各的困難。我可不想大家為我讀書交費用的事而著急擔心，更不想給大家添一個心理負擔。更重要的是，爹媽現在都老了，勞不動了，我怎麼忍心為了讓自己讀書，而去讓爹媽這麼大個年紀，還在地裏奔波做事？就算，我學習成績再好，我也高興不起來。”
五姐的話，讓大家暗自驚訝，甚至有些激動。想不到，這個平時說起話來大大咧咧，甚至有點沒大沒小的五姐，原來心裏還裝著這麼實在的孝敬。
五姐接著說，“就算我能讀下去，就算拚盡了全力讓我考起一個好學校，那又如何？我腳下還有兩個妹妹，他們要不要繼續讀？他們要不要一樣的公開？如果他們也應該讀下去，那時候爹和媽完全老了，自己說不定還要人照料，誰來供養他們讀書？誰又供得起他們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