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滿垂眸,又擠出一個滿不在乎的笑容。
可是下一秒,沈宜安卻抓住了她的手。
黎滿如今,也是四十多歲的人了,常年擺弄草藥,讓她原本纖細嫩白的手變得開始粗糙。
但年少時那些歲月,卻還是光亮如從前,半分沒有晦暗。
沈宜安一句話也沒說,但黎滿卻能感覺到她想要安慰自己的心。
她也曾見過自己心愛的人和別的女人相親相愛,那些嫉妒與憤恨,全部都不是假的。
到底,人非聖賢。
“先生,你還喜歡他嗎?”
沈宜安從前,從來沒有聽皇甫奉提起過黎滿。
但這卻並不意味著,黎滿在皇甫奉心中毫無位置。
有的時候,就是因為過於在乎,所以才不舍得宣之於口。
光是這幾日,沈宜安就能感覺出來,黎滿和皇甫奉之間,從前肯定發生過許多事情。
“哈,我都四十多歲的人了,還談什麼喜歡和不喜歡。”黎滿不屑一笑,手上的動作卻不停,幫沈宜安包紮著腕上的傷口。
小姑娘的肌膚還是很重要的,不能留下疤來,從前她年輕的時候,一直都很看重皮膚的保養。
外頭的人都是這樣說的。
好像人過了三十歲,就該為了子女奉獻終身,人過了四十歲,就不該再談情愛,若有夜半顛鸞倒鳳的想法,也是會被上天懲罰的,至於過了五十歲,最好就是自己挖個坑,一抔黃土將自己埋了。
人們不是常常那麼說嗎,什麼年紀就該做什麼年紀的事情。
沈宜安盯著黎滿看。
她細致地給沈宜安的手腕上了藥,又包紮好,一抬頭,二人的目光便撞在了一起。
黎滿目光忽然閃躲了一下,片刻之後又咬牙道:“是是是,老娘還是喜歡他,老娘就算是七十歲了也還是喜歡他,但是……”
她的聲音放輕了一點,“但是我也好恨他啊……”
沈宜安能理解黎滿的這種感覺。
楚和靖將她禁足,最初將顧筱菀帶回靖王府的時候,她也是這種感覺。
愛恨交織。
明明愛他,卻不能徹底原諒他,並且和他不計前嫌地好好在一起。
明明恨他,卻也沒有辦法徹底放下他,自此江湖不見。
見不得他好,也見不得他不好。
他生長於此,奪我心智,攝我魂魄,叫我瘋魔。
黎滿偏頭,幾不可查地歎了一口氣。
“行了,我的事情用不著你管,你隻好好管好你自己的身子就是了,”黎滿道,“別以為你這樣就好了,你現在要是出點什麼事情,照舊有可能一命嗚呼。”
那邊,燕嬰回去以後,一開始雖然還很氣,但是等氣消了以後,,他就更擔心起沈宜安來了。
皇甫奉對黎滿有極大的信任,但是他們倆畢竟這麼多年沒有見過了,他又怎麼能保證,黎滿還是當初那個黎滿?
所謂最毒婦人心,黎滿恨皇甫奉,要是報複在沈宜安的身上怎麼辦?
思來想去,燕嬰始終是不放心,趁著天黑,偷偷跑去了沈宜安的房門外頭。
黎滿看得嚴,想要從門進去是不太可能了。
但是為了透氣,沈宜安床邊不遠處那個窗戶,時常是虛掩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