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真假難辨(1 / 2)

曹空花端出來一碟小茴香炙羊肉,一碟看不出材料的細紅烤肉,一打胡餅和一碟澆著蜂蜜飴糖的煎餅。少年城主獻寶似的將那看不出原形的烤肉推到李聲聞麵前:“使君嚐嚐這個,聽說在長安是不容易吃到的。”

李聲聞笑了笑,在邊角下箸,夾了一小塊,還沒等送到嘴邊,就叫李天王頭一低,從筷子上叼走了這塊肉。

“細膩柔滑,入口即化。”李天王口齒不清地說道,“不錯,好吃。”

李聲聞笑笑,重新夾了一筷子,等咽下去才重新開口:“極為鮮美,是駝峰炙罷?”

曹空花拍手笑道:“使君肯定是富貴出身,一嚐就知道是駝峰。”

李聲聞放下筷子,平靜道:“雖說如此,也隻偶然嚐到過。老駝峰在長安都極其難得,遑論如此新鮮甘美的駝峰,配上精妙的炙烤手藝,便是除夕大宴上也吃不到。”

“使君喜歡就好。”曹空花彎下腰,在桌子底下摸了半天,摸出來一套碧玉杯,拿袖口擦了擦積灰,斟上酒液,遞到他們麵前。

李聲聞麵色平靜地雙手接過,仿佛沒有看到曹空花清理杯子的過程。李天王卻眉頭一皺,往後躲了躲。曹空花疑惑道:“使君忌酒?”

李天王嗤道:“喝慣了仙釀,就看不上人間的酒了。”

“抱歉,他常愛誇口。隻是他先天不足,飲酒後體乏氣虛,故而不敢飲酒。”李聲聞晃了晃酒杯,笑道,“葡萄美酒夜光杯,在長安沽酒千金一壇,如此不易得的美酒,你便嚐一口也好。”

知道他不是不饞,而是嫌棄酒杯滾落在地,李聲聞在他的注視下啜了一口,將自己的酒杯和他的對調。李天王這才不情不願地拿起杯子,就著他喝過的地方飲酒。

雖然他平時在涇河水底的淤泥裏打滾時從不潔癖,但今天看到這個胡人比自己還不拘小節,忍不住就矯情起來。

沒想到這酒異常甘醇,入口微澀,回甘卻清甜綿長。李天王這口才咽下,忍不住又喝了一口。李聲聞用餘光看了看他,夾了一筷子炙羊肉到他嘴邊,溫聲勸道:“莫要空腹貪杯,易醉。”

曹空花以一種五味雜陳的複雜表情觀察著他們,默默捧著酒杯往下灌。但李聲聞也沒打算冷落他,反而問起了祭司的事情:“祭司可是城主的父親?冒昧問一句,如今他何等年紀,又守護了夜叉骸多久?”

曹空花搖搖頭:“我委實不知,自我有記憶起,祭司就是那樣年紀,二十年來從未變過。別說我,就連整個蘇都匿識城都沒人知道他的年紀,因為是先有了祭司,才有了蘇都匿識城。”

“那豈不是二百歲有餘了?”李聲聞為他斟滿酒杯,“凡人年至二百仍不老不死,實在聞所未聞。”

“所以我們對祭司,就像對夜叉骸一樣恭敬。”曹空花抿著嘴笑了起來。

李聲聞也應和似的笑了笑,話還沒出口,酒杯就從手中滑落,摔在地上。

“出來罷。”曹空花一反之前的少年情態,神色凝重地站起身來,向背後密布的石柱中喊道。

有人輕聲問道:“他們都……?”

曹空花對麵的兩位大唐子民,都已經倒在了地上,殷紅的葡萄酒浸濕了地上的毛毯,留下一片血色的痕跡。曹空花伸手摸了摸他們的額頭,鬆了口氣:“行了,你出來罷。”

從石柱的陰影中,走出來一位長身玉立的少年,他大約二十來歲,和曹空花一樣,有著一副精致秀麗的美貌。比起曹空花的俊朗明麗,他的五官顯得柔和了許多,以致於有些雌雄莫辯。與前者的絢爛服色不同,他穿著一身縹碧的素麵長袍,褐色微卷的長發以複雜的多股發辮固定在背後,大大小小的水精真珠錯落在發辮的縫隙間,隨著他的步伐微微搖動。這使他整個人看上去淺淡近乎透明,平生三分高高在上的疏離。

“他們是大唐的來使,說不定能幫上忙,如此貿然地出手襲擊,實在不應該。”他扶著石柱,遠遠地站定。

曹空花說道:“他們沒有商隊沒有駝馬,憑空出現在蘇都匿識,毫發無傷地進了城門在街上行走,不可能是普通人。現在蘇都匿識正被死的陰霾籠罩,我不敢相信任何可疑的生人。”

碧衣少年歎了口氣:“正因如此,他們可能確實如自己所說,是唐天子派來的方士,說不定就是我們打敗枉死城城主的轉機。如今你襲擊了他們,對唐天子又無法交代了,豈不是兩麵受敵?”

曹空花煩躁不安地撓了撓後腦勺:“兩個毫無戒心喝下毒藥的特使?帶在身邊,他們隻會拖我的後腿,何況這個樣子,就算我不出手,他們也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