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鸞儀錯駕(1 / 2)

“果真是看不見的弓麼?”李聲聞喃喃道。

就在此時,箭矢離弦,流星隕地般落入遠處的人群,那裏霎時爆開一團血霧,不知是哪個可憐人作了箭下亡魂。

“貴客每多想一刻,我便向我的子民中射一箭,使君意下如何?”藥遮羅垂下手臂,眯起眼睛。

李聲聞悚然一驚,連忙道:“且慢,不若您先允許我窺視一下新婦的花容月貌,這樣一來,我便可文思泉湧,出口成章了。”

“大唐的昏儀,是這樣的麼?”藥遮羅不怒反笑,“聽起來未免於理不合。”

他一邊說,一邊調轉了箭矢,讓它朝向李聲聞。後者卻趁機躲過侍女們的阻攔,像魚兒一樣滑稽但靈巧地鑽上了車。他掀開了錦帳,半個身子鑽了進去,卻不急於窺探新婦的容顏,而是平心靜氣地問道:“是誰向你透露了我會來此的信息,又為什麼千方百計非要得到我口中的卻扇詩呢?”

藥遮羅的箭矢依舊對準了他的胸口:“難道我不說,使君就要以車中新婦要挾於我了麼?”

“我也想知道,難道我不作詩,城主就會以死威脅我作麼?”李聲聞笑吟吟地向車內後退了一步,隻露出半邊臉,“我知道,我們誰都不敢先走這一步險棋。”

“煩死了你們兩個,唧唧歪歪的有完沒完,不就是一首卻扇詩,老子做給你們聽……”

第三個人的聲音突兀地打斷他們的對話,可惜他的大作還未出口,便被人以禁言的方術悶回了書箱裏。李聲聞搖了搖頭,微笑道:“天王,不問問這位新婦,我們怎麼能擅自為他人結起鴛盟呢?”

“你是不是撞壞頭了?”書箱裏的化生童子氣急敗壞道,“我又不是月老冰人,沒聽過我們除了呼風喚雨,還能幫人牽紅線的。我就算幫幫他們完成了婚儀,也不代表就把他們綁在一起了。”

李聲聞無奈地笑笑,沒有回話,後退一步,徹底隱進車帷。婚禮所乘的鑾輿,並不算寬敞,隻容一人站立罷了。他這一步退去,便碰到了車中新婦的肩膀。

“抱歉,並非有意唐突佳人。”李聲聞連聲道歉,努力將自己的肩膀縮得更窄一點,“新婦能否卻下團扇,容我一見?”

高舉畫扇的新婦遮掩著麵容,一言不發。

她的麵容被繡著伎樂天圖案的團扇遮掩,隻能看到她身著長安風靡的鈿釵禮衣,鮮紅如血的衣料連綿的瓜瓞紋中,夾雜有手舞足蹈的夜叉。她雲髻高聳,花釵步搖累累重疊,斜墜的鏨金樓閣步搖上,亦有成群的夜叉在窗欞間窺探,雖然微如米粒,卻活靈活現。

李聲聞又輕輕喚了兩聲,見她沒有反應,就連聲道著歉,伸手撥開她的遮麵團扇。

新婦正當綺年玉貌,雖然施著酒暈盛妝,卻仍有幾分掩不住的英氣掛在眉梢唇角,看著不知和誰有些相似。她雙目緊閉,蛾眉微蹙,似乎在夢中頗為傷神。

李聲聞遲疑了片刻,將手指湊在她鼻端,探了探她的呼吸。

他探到了微弱但平穩的氣息,雖然冰冷,卻帶著在此刻顯得尤為珍貴的生機。這位新婦還活著,雖然不知中了什麼伎倆,以致目不能視口不能言。

“哎喲喂,這事不簡單啊。”李天王從毛毯之中探出一個腦袋。“雖然五官完全不同,但不知怎麼的,我看著就很像你。這藥遮羅不會早對你有什麼心思,借機引你出來罷?我真該掀了這座死城!”

李聲聞用手裏的團扇給他扇了扇,讓他降火:“你怎麼會這麼想?長安遠在千裏之外,這藥遮羅麵容與曹空花完全一致,說不得也是蘇都匿識王族之類的身份,哪有辦法輕易離開此城,跑到長安去見我卻不被我所知呢?”

“反正神神秘秘的,不是個好東西。”

李聲聞附和道:“沒錯,這蘇都匿識城的重重謎團讓我有些看不透。曹空花和藥遮羅,到底該相信誰呢?”

“一個給我們下藥,一個縱容夜叉殺人食肉,都不是好東西。”李天王咬牙切齒。

李聲聞歎了口氣:“司天台給我的密信中說,聖人聽聞此處天象有異,令司天台前來查看,務必保全蘇都匿識的東曹王族,以免往來商賈失去這一重要驛站。可眼下看來,蘇都匿識已然成為死城,兩名城主不知孰真孰假,若是輕信了假的那一位,後果不堪設想。”

“那怎麼辦?”

李聲聞笑了笑,溫聲道:“隻好哪個都不信了。隻要妨礙我的,都當做敵人便是。若是因此傷害了真城主,重新從東曹王族中選一位城主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