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聲聞仿佛沒聽到似的,茫然又好奇地注視著石窟正中,那占據了大部分空間,五丈多高,足夠數十人合圍的樹樁。樹樁周圍生著紅葉藤蔓,鮮妍絢麗。
曹空花與曹水月對視了一眼,好似下了什麼重要的決定。後者揚手招起四周的骨蛇,那些白蛇頭尾相銜,組成一階階森白波浪,由腳下連向樹根頂端,頗似一張起伏不平的繩梯。
曹水月抬手做了個請的手勢,曹空花卻搶先第一個踏上去了。
李聲聞對他的無禮視若不見,閑庭信步似的走了上去。這骨蛇看著綿軟彎曲,踩上去竟也堅硬穩固,讓人十分放心。李聲聞一邊向上走著,一邊還分神觀看起了骨蛇組成的圖案,和其上分布的明珠。
但他還沒有琢磨出什麼來,繩梯便已到頂,眼前是一片平坦的地麵。
準確說,這不是地麵,而是巨大樹樁的斷麵,光滑如鏡的表麵上仍可看到一圈一圈的年輪。這些年輪距離細密,和尋常樹木無有不同,隻是長得太多了,才形成如此巨大的橫圍。
這樹樁上足夠五人站立,可見至少生有數千年的年輪。但最令人吃驚的,仍不是這顆樹樁的樹齡,而是其中心的苗圃。
說是苗圃,卻也不太準確。樹樁的中心填滿了沙土,使得這樹樁看上去像是一隻巨大無匹的花盆,數不清的白色骨蛇從土中生出,像樹木一樣長著枝葉與花朵,隻是那些色澤豔麗的花葉未免與其他花木相去太遠。
枝丫是人類的脛骨與指骨,葉是蟬翼般透明的皮,花是朵朵新鮮的血肉,團團簇簇,生長在脊骨一樣的骨蛇主幹上。仔細看來,每一棵骨蛇變成的樹,都像一具殘缺不全的軀體。
在這些骨蛇中,唯有一棵生長得最茂盛,它的成熟葉片已經將花與枝幹包圍起來,形成一具惟妙惟肖的人身,肌膚光滑,四肢修長,唯有胸口仍殘缺不全,有鮮紅的花朵從心口探出。枝幹的最上端,長著一張豔麗且不失英氣的男人的臉,模樣熟悉,正是洗淨鉛華的新婦子。
隨著微風吹過,他的身軀細微地起伏著,如呼吸一般。
李聲聞歎道:“這就是無啟人的新生?無啟人究竟是花木,還是人呢?”
曹水月卻說:“這不是祭司,因為沒有種子,這隻是一些不到成熟就會死去的果實罷了。使君,請您將種子拿出來罷?”
“水月郎君,這祭壇所用的木頭,是反魂樹的樹樁罷?”李聲聞俯身撥弄了下祭壇邊緣生長的紅葉,深吸一口氣,“這枝葉和香氣,都和藥遮羅身上的相似。”
“香氣,我怎麼聞不到?”曹空花抽了抽鼻子。
曹水月略帶責備地看了他一眼:“我們當然聞不到,因為我們本就不是人。使君,當年祭司砍倒反魂樹,用它的樹樁做孕育自己的祭壇,借此來壓製它。幾月前藥遮羅暗殺祭司後,不知用什麼邪法將自己和賴以生存的根須分開,逃出了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