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赤樹藏弓(1 / 2)

任朽生回來的時候,看到的正是這一幕。他不假思索地用花枝縛住藥遮羅,抱起曹深檢查他的傷勢。見他性命無虞,才鬆了一口氣,狠狠剜了藥遮羅一眼。

失去臉皮的苦主醒來後一點也不愁苦,他戴著冪離,依舊日日到禁地門邊報到,隻是再也不進來了。而好不容易換來俊美容貌的反魂樹,卻徹底失去了任朽生的關注,他依舊睡在樹幹裏,但是一句話也不同他說,一眼也不看他。

他好像徹底成了沒有靈識的死物,不值一哂。

任朽生用他從未見過的耐心,裁下自己的花和葉,一筆一畫繪出一張嶄新的人麵。在勾完最後一筆朱砂後,任朽生才和他說了那夜之後的第一句話:“我要取些血。”

他用刀一次次戳進反魂樹的樹幹,接滿一壺樹液,帶著人麵離去。

“把我的臉奪走的也是你,讓新的臉長好的也是你。”曹深在禁地門口摘下冪離,露出總是掛在唇邊的滿不在乎的笑容。“我們扯平了。”

藥遮羅嘶聲道:“我做錯了麼?”

曹深對他笑笑,朝坐在祭壇邊的任朽生擠眉弄眼:“祭,司,大,人,換臉很痛,但我很聽話,可以討點獎勵麼?”

任朽生問道:“你要什麼?”

曹深冥思苦想,最後歡快道:“我想要一對摩訶羅,一個長得像你,一個長得像我。我要給他們建一座行宮,讓他們千百年地坐在山頂,注視著蘇都匿識的盛衰。”

任朽生想了想,點頭答應:“我知道了。”

曹深這才心滿意足地回宮,他的臉才愈合,要靜養,不能久待。藥遮羅對他的背影說:“我真的錯了麼?”

曹深頭也不回:“對你來說,不算錯。就像狩獵兔子的我,也沒有錯。”

“那你為什麼不敢再進來了?”

曹深沒有回答,對他擺擺手,消失在曲折洞窟的盡頭。

留在禁地裏的隻有藥遮羅和任朽生,後者挽起袖子,采集起了祭壇裏多餘的無啟骨。他駕輕就熟地將花莖刻好,拚成骷髏骨骼,在空洞的胸腹中裝入花朵雕刻的髒腑,再用花瓣貼在骨骸上做肉,用葉子覆在表麵為皮。

那化生童子,確實一個像他,一個像曹深。他似乎不敢停下來,做完了童子,又做了與他們體格相稱的衣服鞋履、床榻絨毯,一刻不停。藥遮羅和他搭話,他全部置若罔聞。

最後這些小玩意都被送給了曹深,任朽生百般叮囑他:“如果他們活過來,你不要驚訝。”

曹深笑道:“那可太好了。這個是我,這個是你,就像鏡中的我們。不如就叫空花、水月罷。”

“隨你所願。”

曹深又一次前來禁地,是帶來了一個有趣的消息——大唐天子派遣宮廷方士,為遠在沙漠深處的蘇都匿識送來絲綢和糧食。二者在西域彌足珍貴,即使曹深是城主也很難買到。大唐來客盛情難卻,祭司理應前往赴宴待客。

推托不得的任朽生隨他去赴宴,遠道而來的大唐天師,卻不請自入禁地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