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那座華宅,隻是墓門上的畫罷了。
李天王在接連不斷的低語聲中,踹開了沉重的石門。門後深邃的墓道直通地下,幽暗不可目測。那說話聲就是從墓道下傳來,李天王率先踏下一階,轉過身來接他:“小心,台階陡峭。”
李聲聞尷尬不已:“我不是女子,你不用百般嗬護。”
“嗬,”李天王冷笑道,“你有多笨,我還不知道?”
這位嬌生慣養的皇孫大人平地走路尚能絆倒自己,沙漠河灘全都滾過,哪敢讓他自己走這樣的階梯。
見他堅持,李聲聞隻得把手交給他,刻意提高了衣裾,慢慢走下去。這墓道的確極其陡峭,又狹窄逼仄,在羲和火種的照耀下,前後的台階歪扭橫斜犬牙交錯,讓人心生不安。
然而它並沒有看上去那樣深邃,幾步之後階梯就斷了,出現在麵前的就是破敗的墓室,連接樓梯的拱門上掛著石子穿成的門簾,看來就是那珍貴的水精簾的真實麵目。
墓室內積灰數尺,壁畫與雕塑都消磨了顏色,唯有兩扇對立的琉璃屏風閃閃發光,拱衛著一具朱漆棺槨。
他們一踏進墓室,詭異的低語聲便戛然而止,生怕被他們捉住似的。李天王側耳一聽,聽出了另一種不曾注意的聲音。
牙齒與光滑表麵摩擦,厚而脆的東西崩裂,是有人在咀嚼硬物。李聲聞顯然也聽見了,他使了個眼色,無聲地朝棺槨指了一指。
與此同時,平地卷起逆風,悄無聲息地吹向棺材,將它團團包圍以防發出聲響的事物逃跑。李天王靈活地躥到棺木旁,伸手撈出了躲在棺座後的東西,大耳無麵,正是先前見過的罔象。
它隻有獠牙血口的臉看不出表情,無從得知被打擾進食它是否惱怒。但它捧在手裏的食物毫無疑問激怒了李天王:那是個剛死不久的人頭,還連著半邊肩膀,血跡凝固在他頭頂和肩頸,把身上撕裂的衣服染成黑褐色。
“這東西竟然還吃人腦!”
李天王憤怒又嫌惡地把它丟在地上,見它想跑又抬腳踩住它的短尾。那人頭在掙紮間被甩到李聲聞腳邊,嚇得他後退一步差點又把自己絆倒。
李天王踩著罔象,沒法扶他,見他自己扶牆站住了,索性也不管他,順著血腥味探頭看向棺座。隻見棺槨首邊的棺座之下,堆疊著數十具屍骸,最久的幾具已經化成白骨,最新的幾個血肉猶新,頭顱皆被掏空,腦子都被挖去吃了。
他怒氣上頭,踢了罔象一腳:“這都是你殺的?合著昨天李聲聞闖入你們的宴會時,在你們眼中就是酒菜自己上門了罷?”
罔象被踢得哀哀直叫,但吐不出人言,躲也躲不開,隻能不停叩首。
李聲聞道:“人應該不是它殺的,它是吃了屍體的腦。”他用鞋尖勾了一下屍體的碎衣,“這屍骸穿著紙做的衣服,應該是已經入殮的亡者,被它拖出來吃了罷。罔象確實常常偷吃屍骸的腦子,隻有在木門上插柏木或是畫方相氏才能嚇走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