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與李七郎的隔牆相會不歡而散,但李聲聞已沒有多餘的時間去神傷。他在宮牆外隻佇立了半刻,等到牆內窸窣衣料聲漸行漸遠,便回到灞橋搬走了羽衣天女的屏風。那偌大的屏風到他手中,就如書頁般柔軟易折,被他細心疊好裝進了小小的書箱,連嚷著要賭藏鉤戲的屏上人們也被封住了嘴,不再出聲。
李天王掛在書香一角,比前兩天剛見過宜生時更似死蛇。
李聲聞憐憫地把他收進懷裏,輕聲安慰道:“不要想了。她或許也有苦衷,是原諒還是複仇,你隨心而行就好。”
“一邊是阿娘,一邊是阿耶和手足,沒想到有一天我竟會遇上這樣的事。”
“世間至親雖有血脈相連,卻並非全都齊心,我也是如此。”李聲聞道,“天王,在芙蓉園外,你可嗅到什麼奇異的味道?”
“不就是一股鼎盛龍氣。長安八水環繞,人間帝王又正當壯年,龍氣衝天也不奇怪。”
李聲聞單手托著他,另一手將書箱扣好:“可是長安八水盡失其龍,又有羽衣天女說,韋雲台借龍牙四處竊奪龍髓。或許是他將龍髓帶入長安,致使長安龍氣盤踞。”
“要不我替你去看看?”李天王有氣無力地提議。
李聲聞沉吟片刻,搖了搖頭:“算了,我不知韋九郎和七郎在打什麼主意,長安又發生了什麼,你孤身貿然闖入怕著了他的道。可惜我不得入長安……”
“就為了李七郎?他還不懂得你的苦心,怪罪你不去看望他。”
“七郎年幼時不得祖母歡心,又無父兄母親教育,聖人繼位後他一朝封王,難免從此嬌縱放曠一點。我當時不敢違逆祖母皇命,對此袖手旁觀,虧欠他不少,如今隻想盡我所能補償他一些。”
“但是若是我,為了活命,被親生哥哥鎖在鳥籠裏,也未必會覺得愉悅。”李天王悶聲道。
李聲聞渾身一僵,過了一會才喃喃道:“你說得是,可七郎又是錦繡綺羅堆出來的長安長大的,他本就生在籠中,離了這金雕玉砌的華籠,他活不下去。”
李天王不以為然:“你不也是錦衣玉食的郡王來著,你活得了,他怎麼活不了?”
“因為我生來就知自己為何而生,也知道我終歸不是長安王侯,不是紅塵中人。”
“你是說,你從小就知道,你會嫁給我,要做涇河龍宮之主?”李天王突然來了精神。
李聲聞啞然失笑:“你剛才還無精打采的,怎麼一說起這個就高興起來了?”
“昨日之日不可追,比起改不了的事,還是考慮下終身幸福比較實在。”李天王立起上身,順著他的衣襟爬上他的肩膀,“你看錢塘君受人利用屠戮我親族,我還不是揍了他一頓就放過他了麼?”
“難道不是因為你打不過他?若是你能殺得了錢塘君,恐怕洞庭湖錢塘江早就被你掀翻了……唔!”
“我是君子肚量,明辨是非。”忽然變成人形的李天王偷香成功,趁吐息間斷斷續續說道,“若是我聽到妹子女侄受人欺辱,也定要殺死對方出氣。錢塘君不辨青紅皂白,是他一人之罪,我隻待來日手刃錢塘君,重罰羽衣天女,就算不負宜生和哥哥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