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傳 行走在世界背麵(上)(3 / 3)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她喃喃自語著。

陌生人將她攙扶起來,往樓下走去。路燈被隔絕在院牆之外,台階什麼的幾乎看不見,陌生人從口袋掏出兩塊石頭,互相擦掠幾下,白閃閃的金花蹦了出來,隨之而來的還有鈰燃燒的氣味。

“這是什麼?”程優璿問。

“打火石。”陌生人回答。

“用打火石,驅邪麼?”她看見陌生人在用手擦掠火石的時候總是把臉別在一邊。

“照明。怕你看不清樓梯,萬一摔倒……”

“我開手機好了,打火石真麻煩。”

陌生人慌忙阻止:“不要開燈,我怕光……”他過會又說,“剛做了後鞏膜加固手術,見不得光。”

優璿收回手機。

“我以前在這裏上班,什麼都熟門熟路,如果你不介意,我攙著你下去。”

“你是記者嗎?“程優璿感到托住他胳膊的手骨幹而有力,但沒有一點溫度,冷得像剛從冰櫃裏提出來的,還流淌著濕氣。

“做過一段時間的記者,後來崗位調離了。”

“為什麼?”

沒有回答。他們走出去,門外站立的貓看見他們走出來,飛快地躥上牆逃逸了。“你在營業廳那裏稍等,我鎖好門就過去。”陌生人從地上撿起鎖,掛在門上,然後繞出了小巷。程優璿幫著他把充氣墊的氣放完、折疊好,有幾次她抬頭去看陌生人的樣子,總是被他巧妙地回避在路燈的暗角裏了。

他們走向湖邊的停車場。“接下來去哪裏?“陌生人問。

程優璿無力地搖搖頭:“隻有我一個人,也不知道去哪裏,在酒店做了半年的服務員,有些厭倦了。”

“對工作厭倦導致你萌生了自殺的衝動?”陌生人把折疊好的氣床放進後備箱,拍了拍手上的灰塵。

“有很多事,工作隻占一小方麵,原因很多,”優璿感覺陌生人的座駕很奇怪,車身體態較一般車稍長,車身外部由裝甲似的材質構成,同時控製係統內還配置了某種氣體和不知名工具的標誌。“你的車我從來沒見過。”

“……改造過的——參照動漫裏的造型改造的。”他發動車子,發動機的聲音很輕,讓耳朵有種異常舒適的感覺,如同躺在傳送帶上,沒有機械裝置的轟鳴,傳送帶一直平緩地向前、重複。

“十歲的時候,我嚐試過割腕,用鉛筆刀,”過了一會程優璿說,“沒有下得去手,我是個懦弱的人,實在沒那個勇氣。”

“在學校受人欺負?”

“這倒沒有。我沒經曆過什麼大的變故,也不缺胳膊缺腿,但總感覺有什麼在欺壓我,從心理上阻止我成為一個正常人。”程優璿出神地盯著窗外,橋、馬路、建築、閃著燈的飛機,躍出水麵的魚,但什麼也沒裝進眼裏。“我很自卑。我身上總是出現很多小毛病,比如我四肢不協調,跑步的時候經常摔倒,我有鼻炎,還有咽炎,我不抽煙,但有咽炎,晚上嗓子幹咳,必須要喝點水才行,有好幾次來事兒,痛得我幾乎要昏死過去,還有好多,都是類似的小問題,加在一起就是很大的問題,層出不窮,讓我承受不了。”

“我可以這樣理解:我把你的身體設想成一台連接著外界網絡的電話,你可以像使用自己的身體器官一樣使用這個網絡,傳遞你對外界的感受,並且吸引外界的關注,,然而你得到的大多是信號無休止的回響、因線路中斷而出現的忙音,或是串線後嘁嘁喳喳的雜音,總之你覺得不是外界出了錯,而是你控製不了自己,身體的線路在惡意反抗你,無論你怎麼勤奮地撥號、求助、求溝通,實際上你一通電話也打不出去。“

“是這個樣子,但我描繪不出來。”

外麵黑得不很徹底,上帝的傘興許有破損的洞口,星星點點的光從周圍照進來。車子駛上了兩點三十五分的環城高速,程優璿沒有問要去哪裏,他莫名地對陌生人產生一些依賴,甚至沒有想過一旦對方圖謀不軌,她將要如何應對;她隻是覺得肚子再一次餓了,雙腿不知是因為冷還是饑餓發起顫來。陌生人打量她一眼,迅速調轉車頭,駛回城區。她坐直了,帶著疑惑的表情看了看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