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當初,考慮到我之防禦陣地的建設極不完備,甚至是單兵掩體與單兵掩體之間即無溝壕相連,因此,在敵人近距離的密集火力的攻擊下,戰士們一旦離開單兵掩體,往往就意味著死亡。於是,待戰鬥打響後,二營前進指揮所便要求每一位戰士:“打死都不能退。”不過,這話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啊!
隨著十連陣地的被突破,九連三排的左翼便陷入到了腹背受敵的局麵。由於始終無法擊退已經突破十連陣地的越軍,為了避免更大的傷亡,並保持防禦的有效性,九連三排遂不得不主動後撤。隨著三排的後撤,二排及一排亦不得不隨之後撤。
指導員在安排一排三班撤至山頂附近後,遂來到一、二班的防禦陣地,命令常成率領一、二班的戰士們後撤。說話間,發現身邊的張有被敵人的子彈擊中,已經顯得相當弱小的火力變得更加弱小了;情急之下,指導員遂順手操起張有亮的輕機槍,照著敵人便是一通猛射。
待旁邊的戰士們撤走後,見常成、喬陽仍被困在前麵與敵人對打、對射,一時無法脫身;指導員遂調轉槍口,邊打、邊瞪著血紅的眼睛大聲喝令常成、喬陽立即後撤。指導員身材瘦削,平時說起話來慢條斯理的,是一個相當文靜之人。不過,此番麵對凶狠的敵人,整個兒人一下子竟亦變得極其“瘋狂”了。
透過密集的射擊聲與猛烈的爆炸聲,發現指導員在命令自己後撤,常成遂命令喬陽先撤;等喬陽撤走後,常成遂伏在低淺的掩體裏,把剩下的數枚早開蓋兒的手榴彈統統扔了出去,方才在指導員的掩護下起身後撤。爾後,指導員、常成、喬陽又在副班長楊德等人的火力支援下,相互掩護著往山頂方向撤去。
此時,越軍的攻勢不僅不減,反而因為我之的後撤而變得更加凶猛,令我方的防守幾乎陷入到了一片混亂之中。眼瞅著局勢越來越危險,在這種情況下,副營長甚至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即準備向炮兵分隊呼叫“向我開炮”。
好在經過這幾天的戰鬥,戰士們個個都打“油”了,不用他人指揮,便知道仗該咋打,所以說,局麵看起來似乎十分不妙,但是,戰士們卻絲毫亦不慌張,依然能夠沉著冷靜地進行應對。另外,二營首長在得知設伏分隊的處境甚是危險的報告後,遂對營屬迫擊炮排的射擊諸元進行調整,要求他們盡可能將炮彈打得離山頭近一些,以期最大限度地支援設伏分隊的防守。這樣做雖然很可能會造成誤傷,但是,在當時的情況下,亦隻能如此了。
又是經過了一番激烈的苦戰,在炮兵的協助下,設伏分隊這回總算是再次打退了越軍的進攻。
趁著敵人暫時撤退的機會,我設伏分隊遂抓緊時間構築工事及救護傷員。常成在清點人員的過程中,發現懸崖邊躺著一個人,待湊近一看,方才認出是身負重傷且已昏迷的程世寶。就在常成準備把程世寶拖至安全地帶進行救護之時,複聽見懸崖下麵又傳來了郭清的呼救聲;原來,郭清是在對程世寶進行救護飛過程中,不慎跌下懸崖的。
得知郭清此時被倒掛在懸崖下麵的一根樹枝上,那裏距離上麵僅有兩米來高;見狀,常成想都沒有多想,當即便除去身上的披掛,並招來身強體壯且未曾受傷的黃定邦,準備對郭清實施救援。等黃定邦聞訊哈著腰、提著槍趕過來時,常成早已經把背包帶的一頭,牢牢地係在了懸崖上方的一棵拇指粗細的小樹上;隨後,常成便讓黃定邦在上麵等著,由自己下去救人。
決定下去之前,常成在向郭清打聽底下的情況時,得知其手可觸地,於是,常成抓著背包帶下來後;見下得差不多了,便用腳往下麵探了探,一探果然觸到了地麵。郭清實際上是被倒掛在絕壁上的一根折斷了的小樹樁上,整個兒身體完全懸空在那裏。在所謂的地上站穩後,用兩手扶著絕壁慢慢挪到郭清的身旁,常成便將背包帶從腰上解下,並係在郭清的身上,先將郭清固定好。
常成原本打算把郭清的右小腿從樹樁取下後,便讓黃定邦將其拉上去。然而,當常成的手剛接觸到郭清的右小腿處時,當即便感覺其褲腿處濕漉漉、黏糊糊的,似乎是被大量的血液汙染所致。考慮到郭清被倒掛在這裏,腿上居然還會有如此多的血液流出,常成便想到莫非是其腿上的動脈血管被戳破了?否則,一般性的外傷不太可能造成這麼大的出血量。如此一想,常成遂決定先給郭清做一個簡單地檢查再說。
這一檢查可不得了,發現郭清的右腳踝處的血管果然已被樹樁戳破,並且,裏麵的血液還在隨著心髒的搏動而一個勁兒地往外流。人體內的血液是有限的,郭清此時已經流了不少血了,所以,如果不及時對出血點進行就地止血,而是選擇把人弄上去後再止血的話,則極有可能就因多流了那麼一點兒血,從而令郭清的性命難保。
郭清從懸崖上麵跌落下來後,身上的“披掛”不僅一件沒有少,甚至連槍都還握在手上。常成把槍從郭清的手上拿下來在旁邊放好後,先用左手在郭清腳脖子處的傷口處摸了摸;見隔著一層襪子都能感覺到那裏還有血正在往外流,常成遂堅定了自己的判斷。為了避免將郭清的身體正過來後,從而導致其大量失血,常成遂決定就這樣對其進行包紮。
要想包紮,必先止血。於是,常成遂先將郭清的那條沒有受傷的右腿固定在背包帶上,然後,再將其左腿從樹樁上取下,並與其右腿固定在一起。做完這些,常成遂從衣兜裏取出自己在國內時,花了八分錢買的那把裁紙刀,將郭清的左褲管慢慢劃開,讓其左腿窩兒露出來。
由於腳踝處的動脈血管,便是經由人的腿窩兒延伸過去的;相對於腳踝處的動脈血管,腿窩兒處的動脈血管比較便於尋找與按壓。因此,在將郭清的左褲管劃開後,常成用右手去試著按壓郭清左腿窩兒處的動脈血管。按緊後,將左手伸至傷口處試了試,發覺裏麵的血的確沒有再往外流了,常成便從急救包內取出一隻繃帶卷按在剛才按壓的位置上。然後,邊按壓、邊試;待確定傷口處的確沒有血再往外流了,常成這才又取出一隻繃帶卷,將原來的那隻繃帶卷給捆紮在郭清的腿窩兒內進行止血。
為了防止在隨後的搬運過程中,郭清的膝蓋由於發生彎曲,從而造成用來壓迫動脈血管的那隻棚帶卷發生位移,常成又用繃帶、樹枝將郭清的膝蓋固定住;隨後,常成遂立即開始對郭清腳踝處的傷口進行包紮。在包紮的過程中,聽郭清含糊不清地說他左小腿裏麵有種被針刺的疼痛感,常成估計這很有可能是因為肌肉拉傷或是骨折而引起的;便隻好放緩了包紮的動作,並安慰他道:“等上去了以後,我再給你檢查一下。”
自從把常成放下去之後,黃定邦一邊忙於挖工事,一邊還時不時地趴在懸崖的邊沿往下打探情況。過了好一陣子,終於聽見常成在下麵喊他把郭清往上拉的聲音,黃定邦遂叫上喬陽一起過來幫忙;見狀,正在附近的指導員隨即亦趕了過來。
郭清在經過了這幾天的戰鬥消耗、目前又受了這麼重的傷、流了這麼多的血的情況下,此時真可謂是已經到了那種身心俱疲的地步。上麵的人在把他往上拉的時候,郭清的兩隻手不僅沒得力氣去抓背包帶帶,甚至連抬都抬不起來,隻能垂在身體的兩側。不過,即便如此,見常成抱著他的那條沒有受傷的腿把他往上送時,暈暈糊糊之中,還沒忘記跟常成嘟噥了一句道:“一班長,我們一起走唄。”郭清在神誌不清狀態下說的這句“胡話”,令常成聽後心裏不禁為之一熱,遂回應了一句道“你先走,我馬上就上去。”
把郭清安全地送上去後,常成遂勾腰去撿拾靠在一旁的槍支,做好離開這裏的準備。然而,就在常成剛將腰勾下去,手尚未觸到槍支之際,突然間隻見一發炮彈就在懸崖的正下方爆炸開了;隨即,常成便感覺到自己的雙腳似乎開始沿著岩石慢慢往下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