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到會議室的門口,見指導員正在往裏走,常成便躡手躡腳地跟了進去。指導員的上身穿著一件長袖的襯衣,衣服的下擺被紮在褲子裏。等來到指導員的身後時,常成便哈著腰,把信封往指導員的褲兜裏去塞。當初,指導員跟常成坐在一起說話時,連長便隻是在一旁聽著,一句話都沒有插;見指導員好不容易總算是把常成給打發走了,連長也終於舒了口氣,便從凳子上站了起來準備回屋。隨後,見常成又出現在了門口,並跟在指導員的身後搞“小動作”,連長便連忙給指導員使眼色。
指導員壓根兒就沒有想到常成會跟自己來這麼一手,見連長向他使眼色,指導員還以為莫是自己的衣服上沾著啥東西了,便低頭去看。一看之下,見常成已經把小半截信封塞進了自己褲子口袋裏,便動作極快地隨手一把便抓住了常成的手腕。見常成想跑,指導員一邊死死地拽著常成不放,一邊伸出左手將信紙從褲子口袋裏取出來再次往常成的手裏塞。見常成把手攥得緊緊的、令他塞不進去,情急之下,指導員便幹脆把信封一下子塞進了常成的衣領裏,便在後麵連推帶搡地一直把常成推出了會議室。
見常成把信封從衣領裏取出來後,便站在門口一動不動地瞅著自己,一副不肯就此罷休的樣子,指導員便漲紅著臉,側著身子擋在門裏沒好氣地衝常成道:“沒的人跟你瘋噢!簡直是在瞎胡鬧嘛!趕緊走、趕緊走。”說罷,便又警告常成道:“這可是組織上的決定,你莫在那裏把它當成了兒戲。”隨後,見常成仍舊站在那兒不肯走,指導員便啥也不再說了,也站在那兒拿眼睛瞅著常成。
常成可沒想到自己居然會把指導員惹惱成這個樣子,在跟指導員默默地對視了一會兒之後,心裏隨即便開始檢討起自己來。心想:這兩封信將來無論是落在誰的手上,誰都將對它們最終的去處承擔起道義上的責任。信是由自己帶回來的,跟包括指導員在內的其他人都沒有啥關係。正如指導員剛才所說的那樣,人家指導員又不是組織,自主非要把信交給人家指導員,這分明是自己不厚道,是想“訛”人家指導員不是。這樣一想,常成心裏隨即便對自己剛才的行為感到慚愧起來。
見常成終於起身離開了,指導員此時也總算是可以鬆下心裏的那股氣了,開始轉身往裏“撤”。離開隊部會議室的房門剛走出不遠,常成便聽見指導員在裏麵抱怨道:“這個小一班長,幾天不見,竟然也學會耍痞了。”見指導員如此評價自己,常成心想:你這個當指導員的,誰在跟你耍痞啥?我可是真的不想要。隨後,聽見指導員跟連長還在那裏嘀嘀咕咕,由於想知道他們接下來還要說些啥,常成便又悄悄地退了回來。
隊部的那幾間房間位於整幢房屋的最西端,往東依次是檔案室、軍械庫、物品存放室、圖書室和隊部“三大員”的宿舍。通信員此時正好從圖書室裏出來,看見常成側著身子站在隊部的門口像是在搞“偷聽”,便站在圖書室的門口衝著常成大喊一聲道:“喂,搞啥子的?”當初,還在越南打仗期間,通信員有一次去通知常成到隊部開會時,喊了幾聲見都沒把常成喊醒,便把腿伸進防炮洞裏麵用腳去蹬常成。常成醒來後,看見一隻臭腳在自己的肩膀上直蹬連蹬的,便氣得伸手去抓對方的腳脖子,想把對方給拖進洞裏來。由於剛剛醒,身體還沒回過神來,手上沒勁兒,便讓通信員給掙脫了。後來,雖然一直想找個機會好好收拾收拾他,但卻一直沒找到這樣的機會。如今,見通信員在自己的麵前擺出一副“看門狗”式的小樣兒,再回想起上次的事情,真可以說是“舊恨新仇”一起湧上了常成的心頭。因此,還沒等通信員的話音落地,常成便把兩眼一蹬,撥腿便衝了過去。
通信員跟常成同為一九七八年的兵,生得個小、體瘦,身上沒啥力氣。由於自知不是常成的對手,一見常成“來者不善”,通信員嚇得“騰”地一下便從地上彈了起來,“嗖”地一下便倒著蹦進了屋裏,“砰”地一聲使勁兒將門一關,“哢嗒”地一下便從裏麵將門栓給插上了。除了個別重要房間外,部隊房屋的門窗上通常都不安裝欄柵。等衝至近前,見通信員已經把門關上了,常成便伸手去開窗戶。窗戶的玻璃上貼著一層薄薄的白紙,透過沒有完全被白紙貼著的玻璃上的一道道縫隙,常成可以少許看見一點屋裏的情況。見常成在外麵把窗戶拽得直響,通信員在裏麵嚇得連忙得瑟著身體過來插窗戶;等看清楚窗戶的插銷原來是已經被插好了的,這才又向後退了回去。
文書雲海受了傷,目前還沒出院,衛生員趙寶剛前天回家探親去了;此時,九連的“三大員”當中,便僅剩下通信員還在崗。想到加上這一次,自己已經“得罪”了常成兩次,如果這回被常成給逮著,常成肯定不會輕易地放過自己。站在屋裏經過一番緊張地思考後,想到常成還要通過自己去取存放在物品存放室裏的個人物品,通信員便打算以此為借口來給自己解套。先把臉湊近窗戶往外看了看,見常成正瞅著自己,跟常成“吱、吱”笑了一下、往後退了兩步後,通信員便開始質問常成道:“我喊你過來拿你的旅行包,你幹啥要對我這麼凶?”常成道:“你既然喊我過來拿旅行包,這會兒你幹啥又把自己關在圖書室裏不出來?”見一計不成,通信員便繼續“扯”下去道:“我這會兒有點事兒,你先到司務長那兒去辦手續,等會兒轉回來了我再給你拿。”說罷,便轉身離開窗戶,搞得像是真的有那麼一回事似的,開始煞有介事地在書架上東找找、西看看,不再理會常成了。見狀,想到早拿、晚拿,到時候通信員都逃不脫;為了不耽誤事兒,常成便隻好決定先去找司務長辦手續。
為了避免常成待會兒拐過來找他取包的時候借機“修理”他,等常成一走,通信員便急忙出了圖書室,進入物品存放室。物品存放室裏的每一隻旅行包上麵都別著一張小卡片,上麵登記著戰士的姓名及所在的排、班。找到常成的旅行包,把旅行包從木架上拿下來後,通信員便把旅行包提在手上,一溜小跑地向司務長室跑去。常成的旅行包裏除了裝有兩套軍服和一雙膠鞋外,剩下的全都是他念高中時用過的課本、一套《三國誌》等書籍,這些物品把整隻旅行包給塞得滿滿的。
通信員的力氣比較小,幾十斤重的東西提在手上跑幾十米遠,對他來說是一件比較費勁的事情。等一溜小跑地來到司務長室的門外,見常成此時正坐在裏麵,便沒好氣地把旅行包就那麼往門口的地上一撂。隨即,見常成扭過頭來看著他,站在那兒喘了兩口氣後,通信員便繃著臉開始“教訓”常成道:“扯球蛋,搞這麼重,真會‘尻兌’人。”說罷,見常成沒吭聲,起身像是準備過來拿包,在衝常成哂了一下後,通信員便又趕忙撒腿跑開了。
司務長不曉得其中的底細,見通信員大老遠地把常成的包拎到他這裏來,便認為通信員這是幹了一件費力不討好的事情。等把證明開好遞到常成的手上後,便看著常成說通信員道:“‘小家夥’在隊部幹了這麼長時間了,勤快倒是勤快,就是沒得長進;把包拎這麼遠,害得你等會兒還得往回拎。”說罷,司務長忍不住為自己的這一推測給逗得笑了起來。
休整期間,因為有大量的善後事宜需要處理,幹部們一直都比較忙,戰士們則顯得要輕閑了許多。為了避免閑來無事坐在那裏想心事想“壞”了腦筋,最近這段時間以來,幹部們每天總要想方設法地給戰士們找事做,當天上午的工作是挖菜地。待常成出了宿舍,一班長便與薛剛、趙慎良拿著鐵鍬一道也出了門。由於需要挖的菜地並不多,三下五除二把活活兒幹完了,幾個人也沒在外逗留,便動身往回走。
一進門,見常成床鋪上收拾得僅剩下一張床鋪板,常成坐在上麵,旁邊擺放著背包等物品,一班長便甚感詫異地停下來站在那裏問常成道:“咋回事兒?你這又是要到哪兒去?”聽常成回答說:“我也不清楚,指導員說是去了之後就知道了”時,跟在後麵的薛剛便接口道:“這還不清楚,明顯是要去第三偵察大隊嘛!”薛剛的嘴上說得雖然很是肯定,其實他這也隻是一種猜測而已。不過,他的這一猜測還是有那麼一點根據;因為,就在半個月前,第三偵察大隊曾經在這裏舉辦過一次選拔,薛剛當時也報告去參加了。後來,由於聽力沒達標,這才沒有去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