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一床被子,連長雖然整不出個啥花樣,但是,短短的十來分鍾後,見連長把一床“饅頭”被整成了一塊兒豆腐塊兒時,在場的所有新兵戰士無一不對連長的“功夫”欽佩不已。後來,大夥兒在討論這件事情的時候都認為,連長在疊被子方麵其實並沒有啥“絕竅”,關鍵還在於手勁兒大,被他整過的地方能夠長時間保持原樣不變形。
由於了解連長的底細,又想到連長的右臂負過傷,自己的左臂負過傷,連長用左手跟自己掰手碗,分明是企圖“以已之長,擊敵之短”,所以,坐下後,常成便有意不出左手,而出了右手,並示意連長把右手支起來跟自己掰。常成其實完全誤解了連長的意思,連長跟常成掰手腕的目的並非是想跟常成分出個高低上下,而是想以此檢驗一下常成的身體到底恢複的咋樣。但是,由於連長一直沒有明確說明這一點,所以,見連長微笑著不停地示意常成把左手支起來;常成便一直不明就裏地在那裏跟連長裝“糊塗”,堅持要讓連長用右手來跟自己掰手腕。
就在常成跟連長在那裏“勾勾搭搭”、粘粘糊糊之際,便聽見身後響起了一陣汽車的馬達聲,隨即,便是一輛草綠車的“解放”牌卡車,在前麵這幢房屋西山牆外的柏油路上的樹蔭下停了下來。幾狀,連長便也不跟常成坐在那裏“磨牙”了,開始起身往外走。
等走出人群,見車上的帶隊幹部還坐在駕駛室裏不肯下來,連長便學著戲中人物的腔調大喝一聲道:“大膽軍吏,見到本官,何不下馬。”話音末落,卡車副駕駛這邊的車門便被人從裏麵打開了,隨即,隻見一位膚色偏黑、身材矮矮壯壯的年輕軍官模樣的人,像隻“歡喜團兒”似的,笑嘻嘻地從駕駛室裏軲轆了出來。雙腳剛蹦下地,人還沒站穩,便將右手高高一揚,衝著連長先問了聲好。待走過來與連長握罷手,見指導員從會議室裏走了出來,來人便又向指導員高聲問候,並迎上前去跟指導員握手。
來人看樣子也是一個急性子,剛與指導員的手鬆開,便回頭問連長道:“你們的兵呢?”聽到詢問,連長便回過頭去找常成。待常成走過來後,連長便伸手抓著常成的胳膊,先把常成介紹給對方,隨後,便又把對方介紹給常成。見常成向他問好,曲參謀便主動將手伸向常成,去跟常成握手。在握的過程中,曲參謀便一直用一種十分欣賞與讚許的目光瞅著常成;等握罷之後,曲參謀還緊緊的抓著常成的手不放,並用半是認真、半是玩笑的口吻驚歎地說道:“我的個天啦!真是英氣逼人。”說罷,曲參謀忍不住自個兒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扭臉去看連長、指導員,見連長、指導員也被他的話給逗笑了,待扭過臉來,再次使勁兒地跟常成握了握手後,曲參謀便開口問常成道:“知道要去哪兒嗎?”聽常成回答說:“不知道”時,曲參謀飛快地看了一下指導員後,便告訴常成說:“是要到第三偵察大隊去。”說罷,便向常成介紹道:“那個地方一天三頓都有肉,四個人睡一間房,每人一張寫字台,條件好得那真叫一個沒法兒說。”介紹完,便又問常成道:“咋樣?動心了吧!想去的話,現在就當著連長、指導員的麵表個態,反正天也熱,等你表完態,我們坐上車馬上就走。”
見曲參謀把第三偵察大隊的生活條件吹得是“天花亂墜”,站在周圍的許多戰士都忍不住被他的話給逗笑了。說完之後,見常成隻是微笑看著他並未作答,曲參謀隨即使又用開導式的口吻對常成道:“有話隻管說,不要不好意思,連長、指導員又不會怪你。”說罷,見常成仍舊隻是笑而不答地看著他,曲參謀便笑著催促常成道:“你莫光知道笑,趕緊說句話啥!”見常成隨即問他道:“這還需要表態?”曲參謀立刻道:“咋會不需要表態呢?所有要去的人,都是先由自己自願報名,然後,再經過選拔考核;隻有通過了選拔考核這一關最終才能去,現在把前麵所有的程序都給免了,隻需要你表個態就行了。”
由於太陽較大,為了給搭乘在車廂裏的戰士們遮陽,卡車的車廂上便被拉上了一頂偽裝網。偽裝網的透氣性能雖然好,但是,由於天氣較為炎熱,車輛一旦停下來後,雖然是處於樹蔭之下,車廂內部仍舊會讓人感到有些悶熱。見曲參謀站在那裏說了半天都還沒有要走的意思,隨車而來的那幾名戰士這時便紛紛從車廂裏跳到了地上。剛才在說話的時候,聽到有人跳車的聲音,等說罷話,回頭看了看後,曲參謀便再次催促常成道:“看見沒有,大家都等急了,莫再耽誤時間了,趕緊表個態,弄完了還要趕路。”
由於心裏早已有了別的打算,所以,見曲參謀非要讓自己表個態,常成便決定不再客氣了。等曲參謀話音一落,常成便回答道:“如果一定要讓我自己做個選擇的話,我還是選擇留下來。”見等來等去等來了這麼一句話,等常成剛把話說完,曲參謀便立即“安撫”常成道:“莫急、莫急,等想好後再說。”聽常成應聲道:“不用想了,事情就這麼定了”後,曲參謀便著了急似的提醒常成道:“這可是你的一位老首長,當然也是我的一位老首長,親自點了你的名讓你去的,這件事情你還是再認真考慮考慮再回答。”
對於曲參謀的這個說法,常成聽後不免覺得有些好笑。心想:能夠稱得上是自己的老首長、又能夠稱得上是你曲參謀的老首長的人,年齡恐怕應該是不會年輕了;不過,如此老的一位老首長,自己好像還沒有。因此,等曲參謀說罷,常成便禮貌性地回答道:“謝謝各位首長的關心,我還是覺得留在九連比較好一些。”說罷,見掛在曲參謀臉上的那最後一絲笑容也消失了,知道曲參謀心裏這會兒一定是非常惱火;為了避免大眼瞪小眼、越看越生氣,常成隨即便把目光移向了旁邊,不再去看曲參謀了。
事前,曲參謀怎麼都沒料到常成的思想工作竟然會如此難做,簡直就是到了那種油鹽不進的地步。想到自己在這件事情是曾經拍著胸脯子給對方給了“保票”的,現如今,見常成死活不肯鬆口,這下可好,弄得曲參謀一時真是不知道該咋法兒才能夠把工作進行下去了。
這會兒,太陽也上來了,加之曲參謀人又胖,心裏再這麼一著急,身上的汗珠子便直個勁兒地往外冒。抬手將臉上的汗擦了一把,彎腰剛想把手上的汗往地上甩,見周圍人多,擔心把汗甩到旁人身上,曲參謀便隻好又直起腰來,權且把軍服當抹布,將手在軍服上擦了擦。擦罷,見常成仍舊不去看他,無奈之下,曲參謀便隻好把求援的目光投向了指導員。見指導員隻是笑眯眯地看著他,像是完全不理解他此時的心情似的;在跟指導員大眼瞪小眼的看了一番之後,曲參謀便又把求救的目光挪到了連長的臉上。
在有關常成的工作調動這件事情上,曲參謀當初雖然隻是給指導員打了電話,並沒有直接跟他談;但是,指導員在接罷電話回到連隊後,便將此事告知了連長。至於曲參謀剛才提到的那位老首長倒是確有此人,連長也曉得曲參謀在這件事情上並沒有編瞎話。連長的心情跟指導員一樣,都十分不情願放常成走。但是,看著曲參謀向自己發出的求援的目光,想到這件事情就這麼僵持下去終歸不是個解決問題的辦法,在與曲參謀相視著看了看之後,隻好決定親自來做常成的思想工作。
常成此時最擔心的就是連長、指導員可千萬莫替曲參謀說話,透過眼睛的餘光看見曲參謀急得直冒汗的樣子,心裏便盼望著曲參謀一氣之下,幹脆來個牙一咬、腳一跺,拍屁股走人算了。見曲參謀一直“肉”在那裏不肯走,並用求援的目光看著連長,隨後,便感到連長在拉自己的胳膊,常成便有意沒有去看連長;直到連長再拉,常成這才把臉轉了過去。
見常成終於把臉扭了過來,在與常成默默地相視了一番之後,連長這才微笑著輕聲問常成道:“咋樣?有想法?”問罷,不待常成作答,連長隨即又道:“有想法就對了,沒有想法那是塊木頭。”說罷,稍停,再次默默地看了看常成之後,連長便斂起了笑容,改以一種語重心長的口吻跟常成道:“不過,還是那句老話:‘革命戰士一塊磚,哪裏需要哪裏搬。’祖國的需要,就是我們奮鬥的方向。老同誌了,班長也已經幹了幾個月了,這個道理不用別人說,你自己心裏也是清楚的。”說罷,再度默默地看了看常成,見常成同樣默默地看著他,連長便向常成的跟前走了兩步,開始給常成整理著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