擬定好計劃,四個人便兩兩分開。
車瑞打算和蘇珊一起去吃個午飯,再和她一起回家,幫她安裝監控設備,而陸博垣則決定直接送夏嵐回家。
他今天沒開車,而且現在又是大白天,其實根本沒必要送夏嵐回去的,可他卻堅持要這麼做。於是,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朝地鐵站走去。
走著走著,夏嵐不知怎麼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見麵時,他倆一起出外勤,當時她隻是想叫陸博垣把自己捎到地鐵站,他卻直接說‘不順路’!可現在,明明沒有車,也壓根不順路,他卻要送自己回家!這轉變,還真是大。
“在笑什麼?”
陸博垣見她眉梢眼角都帶著笑,心情也跟著好了起來,柔聲問道。
“沒什麼,隻是想起了那次咱們一起去醫院看周誌廷拍戲。”
“這有什麼可想的?”
“那時候,我想搭你的車去地鐵站,你都不理我。”夏嵐也不掩飾,笑著回答道。
“哦,那天啊,我確實不順路。”
“那你今天順路嗎?”
陸博垣停住腳步,看著她。
“怎麼?”
“不一樣了,”他笑,唇角漾起一絲柔情,“所以順不順路,都沒關係了。”
“有什麼不一樣了?”
他沒回答,突然拉住了她的手。
夏嵐微微一怔。
他的手指幹淨而修長,沒有戴手套,指尖微涼。但握住她的時候,卻十分有力,讓夏嵐不禁有那麼一瞬間的晃神,抬頭看著他,竟然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拉著她的手,將她拉近自己。
他的聲音低沉而動聽,看著她的眼神,一如他們第一次見麵時那樣,充滿了自信和堅定。
“你不是想知道,那天你去結賬的時候,我和阿姨說了什麼嗎?”
夏嵐有些發懵,“什麼?”
“我說,我想追求你,希望她能夠祝福我們。”
他說這些話時,聲音並不大,可聽在夏嵐的耳中,卻仿佛全世界都停止了運作,就連時間都靜止不動了。那一刻,她隻能聽到他的聲音,還有自己的心跳。
陸博垣等了一會兒,見她傻愣愣地站在那裏,一副完全沒有搞清楚狀況的樣子,不由有些納悶起來—
難道,他說得還不夠明白嗎?
“夏嵐,”他沒有鬆開手,反而握得更緊了,“你願意做我的女朋友嗎?”
她沒想過他會喜歡自己,或者說,是從沒敢想過。即便在那些臥底的日子裏,他們曾如此的親密。
“夏嵐?”他叫著她的名字,也在等待著她的回答。
“我……”
手機,卻在這時又一次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陸博垣皺了皺眉,英俊的臉上,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他顯然不喜歡在這個時候被打斷,可那鈴聲卻一直執著地響著。
他孩子氣地站在那裏,就是不肯接電話。“其實,你不用馬上回答……”
鈴聲響了足有半分鍾,好不容易停止了。他仍舊拉著她的手,剛想再次找回話語權,誰知,那電話竟然又打了過來。
氣壓頓時變得很低,而陸博垣的臉上,也明顯地掛上了一層寒意。
夏嵐看著他,實在憋不住,撲哧一聲笑了,“算了,你先接電話。”
“哦。”他沉著臉,從口袋裏掏出了手機。
“喂!什麼事!”就連語氣,也從剛才溫柔地詢問,變成了不耐煩地低吼。
可即便是這樣,他還是不肯放開她的手,好像生怕這一放手,就會錯過她的答複。他微微向前走了一步,離她也更近了。
一隻手拿著手機,另一隻手則握著她的手,輕輕地,放在了自己的胸口。那是他心髒的位置。
雖然隔著厚厚的衣物,夏嵐並不能感應到他的心跳,但此刻,她的心卻是暖的。
他在乎她,而她,又何嚐不是如此。
“別急,什麼情況,慢慢說。”陸博垣仍舊皺著眉,但注意力似乎已經轉移到了電話裏。
“嗯,好,徐哥,你繼續找,讓小聶先回局裏來!嗯,對,我確實擔心這個。”
“怎麼回事?”夏嵐也察覺到了事情不太對頭,急切地問道。
陸博垣輕輕搖搖頭,繼續對電話那一頭的徐子峰進行部署:“沒關係,蘇珊現在和車瑞在一起,我們少安毋躁,這是個機會,說明他又要犯案了。”
話說到這裏,即便還沒有得到回答,夏嵐也大概明白了,那個王偉東跑了。
果不其然,又囑咐了幾句,陸博垣就掛斷了電話。他拉著夏嵐的手,突然轉身,朝著分局的方向走去。
夏嵐也沒多想,一路小跑地追上他的步伐,“峰哥和小聶不是一直盯著他嗎,怎麼跑了?”
陸博垣注意到她在跟著自己跑,於是稍稍放慢了腳步,“說是蘇珊從寵物醫院出去以後,他過了沒多久,也從寵物醫院離開了,小聶他們一直跟著,看到他跟兩個男人在他家附近的飯館碰了頭,然後有說有笑地開了一間包房,去裏麵吃飯。”
“兩個男人?那個王偉東獨來獨往的,不像有朋友啊?竟然還有說有笑的!”
“嗯,總之吃了兩個多小時,開始徐哥他們還沒注意,後來覺得時間太長了,就叫服務員進去查了一下,沒想到那包房還有個後門,直通著後巷,王偉東早就不見了。”
“啊!”
“後來經詢問,那兩個男人是王偉東的老鄉,倆人最近來帝城辦事,早就叫王偉東出來聚聚,可是王偉東一直沒回應,結果今天突然主動打電話約他們吃飯。”
“他這是想用他倆當擋箭牌掩護自己啊!”
“嗯。”
“糟了!”夏嵐突然想到了蘇珊,“肯定是今天蘇珊姐和他吵架,他生氣了,那你說,他會不會對蘇珊姐不利?”
“不好說,不過大白天的,想要綁架可不是那麼容易的,況且蘇珊現在和車瑞在一起。”
“不行,我還是先給蘇珊姐打個電話吧!”
夏嵐說著,停下了腳步。直到此時,他們兩個人的手才分開。她低下頭,從包裏翻出手機,想要打給蘇珊,手機卻突然響了起來。來電的,正好就是蘇珊。
“喂,蘇珊姐,你還好吧!”她馬上接聽了電話,擔憂地問道。
聽筒另一端,傳來了蘇珊的低語,聲音不大,語氣卻極其亢奮。“夏嵐!”她輕聲地叫著,“我被人跟蹤了!”
“什麼,你說你被人跟蹤了?”
隨著夏嵐的一聲驚叫,陸博垣也愣了一下。
確實,他是考慮到了王偉東的性格,他真的很憎恨那些瞧不起自己的女人,可上午跟蘇珊起了衝突,中午就設局擺脫掉監視自己的警方,而著手進行跟蹤綁架……這種衝動型犯罪,絕不是他該有的。
他是典型的完美主義。他一直很小心,就連看似隨便的拋屍地點,實際上,也是精挑細選過的。從一開始,沒有什麼人會去的廢舊工地,到後麵偶有遊人的護城河,再到雖然有住戶,可由於年關將至,並不算人來人往的胡同小巷……
他從來沒有想過要掩飾自己殺人的事實,相反,他還一步步地,想要更快,更多的人知道。王偉東這麼做,與其說是挑戰警方,其實,更像是在展示自己。他覺得殺人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
電話的另一端,蘇珊不知說了些什麼,但夏嵐明顯愣住了。隨即,她將電話拿開,直接遞給了陸博垣。陸博垣接過電話,放到了耳邊。
“跟蹤我的不是王偉東,是汪超遠!”蘇珊自己似乎也沒想到事情會有這麼一個峰回路轉的發展,“在我家附近吃飯的時候,我看到他在我們家小區門口鬼頭鬼腦地往裏看,後來我故意和車瑞分開走,自己回的家,他還跟到了停車場。”
“你說是汪超遠,汪院長的兒子汪超遠?”
“是啊,這也太奇怪了吧,咱們不是查過他嗎?我記得,他好像是性無能啊,如果是他,那他是怎麼實施的強奸啊!”
汪超遠、王偉東……一瞬間,陸博垣覺得自己好像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腦子“嗡”的一聲。
“你回家了嗎?”
“嗯,回了,車瑞在樓下轉悠呢,暫時沒敢上來,怕那小子還監視著我。”
“你鎖好門,暫時不要出來,等我的消息。”
“等消息?不是要引蛇出洞嗎?我一直在屋裏,怎麼讓他綁架我!”
“他們的目標不是你,至少,這一次不是!”陸博垣說著,把電話還給了夏嵐,“你給小聶打個電話!”
“啊?是、是!”
掛上了蘇珊的電話,夏嵐趕緊給聶程濤打了過去,而陸博垣這邊也沒閑著,他翻看著自己手機裏的備忘錄。
“陸隊,小聶!”
雖然剛剛的告白被打斷了,可兩個人都不是會為了私情而忘記工作的人,夏嵐在接通了小聶的電話後,趕緊跑過去,把電話遞給了陸博垣。
陸博垣直截了當道:“喂,小聶,我給你發了一個地址,就是那兩個符合王偉東行凶目標的寵物醫院會員之一,你現在就去調查一下,看看她是否安全!”之後,陸博垣又同樣地讓徐子峰去看看另一個女孩是否安全。最後,他又電話叮囑車瑞小心,並讓車瑞負責監視汪超遠。
“如果他有什麼行動,你就馬上打電話給我!王偉東今天會犯案,所以,他們極有可能會合。其他的回隊再說,但是一定不要私自行動,知道嗎?”
“陸隊,那我們怎麼辦?”見陸博垣給每個人都指派了任務,夏嵐不禁有些憂心起來。她看到陸博垣雷厲風行地給大家布置任務,明白了這件事的緊要性。
陸博垣想了想,突然笑了,再一次拉起她的手,快步朝分局的方向跑去,“我們先回去。”
“回去?”夏嵐費盡全力才跟上他的步伐,“回去幹什麼?”
“先借輛車!”
“啊?”
是的,沒有車不方便,所以,陸博垣拉著她,跑回分局借了一輛車。此刻,他們要趕赴“天使寵物”醫院的新院址。
“這件事確實是我疏忽了,我們當時推斷出凶手曾經在給寵物洗澡的水池裏,替死者衝過身,可是水槽裏卻沒有發現死者的毛發。”
“是啊,後來咱們不是討論,可能是因為事隔太久,所以他已經清理幹淨了嗎?”
“因為當時隻有那麼一處水池符合,所以先入為主地自動忽略了其他的可能性!”
“這麼說那裏不是第一現場?”
陸博垣搖搖頭,“附近的商鋪都沒有監控,但是十字路口的監控我們都看了,並沒有什麼可疑車輛,綁架是件很費力的事情,沒有車,這事也辦不到。”
“嗯,當時咱們還討論,說王偉東沒有車,很可能是租的車或是借的。”
“如果是借的,那也就證明,他至少有一個談得來,又有一定經濟基礎的朋友,而汪超遠完全符合這個情況。”
“所以這幾起案子,都是他和汪超遠一起做的?”
“沒錯,汪超遠是同謀的證明並不僅僅是車,當然也不是因為他被王偉東委派,去蘇珊家監視她,而是因為,汪超遠有能力為他,或者說是為他們的犯罪提供一個符合的場所。”
“你是說,那個寵物醫院正在裝修的分店?”
“沒錯,那家新分店的裝修,是汪超遠負責的,原本的寵物醫院裏,有個長期住在裏麵的楊濤,就算有時候他夜裏會去網吧,王偉東也能拿到門鑰匙,可並不能確定他什麼時候回來,所以多少還是有些不方便。”
一語驚醒夢中人,夏嵐趕緊點點頭,“沒錯!如果是沒有裝修好的分店,那就可以為所欲為了!”
“嗯,據說裝修了一段日子,大概也都弄好了,試想一下,一個沒有裝修工人,也沒有人值班,大門鑰匙隻有汪超遠有的地方,豈不是最理想的!”
大概還有十幾公裏的時候,陸博垣的電話響了起來。
來電的是徐子峰。“陸隊,那個叫鄒蓉的姑娘真的失蹤了!”
鄒蓉是天使寵物的會員,她養了一隻雪貂,最近幾個月裏帶雪貂到醫院裏看過三次病。
“你確定她失蹤了嗎?”陸博垣開著車問道,“什麼時候的事?”
“應該就是今天,她今天原本約了朋友一起吃午飯,臨近中午就出門了,可是過了幾個小時,她還沒到,她朋友和她父母都聯係不到她。”
“沒報警嗎?”
“還沒,我去的時候,她父母也是剛知道她不見了,而且手機打不通,又怕她是不是把手機弄丟了,所以暫時還沒報警。”
“徐哥,你給小聶打個電話,叫他不用查了,趕緊和你一起會合,到天使寵物醫院的分店來。地址我叫夏嵐給你發短信,盡快趕過來吧!”
掛上了徐子峰的電話,夏嵐火速將分店地址發了過去。又開了一段時間,陸博垣將車子停在了路邊。
“到了。”
夏嵐向前探了探身子,然後環視四周。這裏不比寵物醫院本店的地段那麼繁華,基本上算是郊區了。附近倒也是寬闊的馬路,也有些很新、蓋得很高的高樓。不過多數是居民戶,馬路旁邊,連大型超市都沒有,就更別說商場了,十分荒涼。
她下了車,看了看寵物醫院那緊緊鎖著的大門,“沒有鑰匙,我們怎麼進去?”
陸博垣也下了車,他活動了一下一路上被窩得發緊的身體,抬頭看著那棟兩層樓的小門臉,“先看看,不要打草驚蛇。”
他說這些的時候,注意到附近有兩三個穿著棉大衣,手臂上戴著居委會的紅布條的大媽,其中一個,還牽了個六七歲大的小孫子,正圍在一起閑聊。
夏嵐順著他的視線看了過去。“哦,可能是附近的居委會有什麼活動吧,尤其是快年底了,宣傳一下,叫大家注意安全什麼的。”陸博垣不知想起了什麼,淺笑一下,然後在她耳畔輕聲說了幾句話。
與此同時,與他們僅僅隔著的一道大門之後,卻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冰冷的手術台上,一個女孩緊閉著雙眼,靜靜地躺在那裏。
王偉東就坐在離她不遠的一張椅子上,肆無忌憚地看著她。
她的挎包被扔在了旁邊,手機已經被王偉東掏了出來,並且關了機。
他已經跟蹤她好幾次了。他很享受那些潛伏在黑暗中,追蹤獵物的感覺。
方樺、周曉麗、林晶晶……她們本質上是相似的,但是,卻又有那麼多的不同。
方樺曾經有一個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男友,結果卻分了手。那個男人走後,她整個世界都崩塌了!買醉,向朋友哭訴,大半夜的不回家,一個人拎著酒瓶在路上遊蕩……他沒有對她下藥,她當時醉得幾乎連站都站不住了。那一晚,他幾乎沒費任何力氣,就把她放進了後備廂裏,然後帶到了這間尚未裝修好的新分店。她一直都沒有清醒過來,任他們為所欲為。
這家店是汪超遠提供的,所以,王偉東把第一次讓給了他。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他才知道,原來汪超遠根本不行。後來,他補了上去,而汪超遠則在一旁看著。他喜歡看。
然後,他將方樺抱進浴池,將她從頭到腳,從裏到外衝洗幹淨,再用一把嶄新的手術刀劃破了她的喉嚨。
他看著她緊閉的雙眼,心裏默默想起了她還活著的時候,那副盛氣淩人的樣子。
“叫你牛!”他大聲笑著,不管是生理還是心理,都仿佛獲得了巨大的滿足。
接下來,他和汪超遠合力,將她扔到了附近的廢棄工地裏……
也許是有了第一次的經驗,他覺得,昏迷狀態的獵物是最好對付的,於是,從第二次開始,他動用了麻醉用的乙醚。這種東西對於他來說,很容易就能找到。
不過,那群警察不知道的是,周曉麗並不是第二個受害者。
他和汪超遠還劫持了一個叫張婷的姑娘。她反抗得過於厲害,結果他們胡亂將那張婷扒了衣服,割了喉嚨,放在水池裏衝幹淨血,將她塞進一個編織袋,趁夜扔到了附近的垃圾場裏。
這次之後,他變得越發大膽起來。而且,他也隱隱察覺到了自己和汪超遠之間的不和諧—汪超遠沒有對那些受害者實施實質上的強奸或者謀殺,所有要命的事兒,都是王偉東一個人幹的。他們之間本來就不平等,隻有真正地拉汪超遠下水,王偉東才能安心。
他脅迫汪超遠殺了周曉麗。汪超遠下不去手,他就用盡了各種語言來刺激他。最後,汪超遠氣急敗壞地撲過去,狠狠地咬破了她的臉。王偉東握著他的手,劃破了周曉麗的喉嚨。
想到這裏,他嘴角牽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站起身,走到了鄒蓉的身邊。
最近警察查得緊,已經來寵物醫院問了兩次話。他也不想在風口浪尖上犯事兒,誰知道那些警察有沒有派人監視自己?
不過說到這裏,他又想起了那個來問過自己話的傻子。連受害者飼養的寵物品種都能記錯,這種智商,沒什麼可怕的。而且,就算真懷疑,他們也懷疑不到自己的頭上啊。比起他,那有醫院大門鑰匙,而且整天整夜都在那裏,連個時間證明都沒有的楊濤,嫌疑更大才對!
上午在醫院裏,那個叫蘇珊的女人真是可惡,尤其是她對著自己大聲叫囂,說他碰壞了她的高級鋼筆。他恨不得立刻把她拖到這裏,放到這手術台上,扯下她那條黑色的長裙。
不過,他從不打沒有準備的仗。在沒有摸清那女人的底細前,他是不會貿然實施綁架的。所以,他找到了鄒蓉。即便沒有上午那檔子事,他也是想等風聲過去,便對她下手的。隻不過,提前了幾天而已。他真的不想等汪超遠了,反正他來了也沒用。
想到這裏,他輕輕地握住了鄒蓉的手腕……
二樓大廳的窗戶,卻在這時,突然“砰”的一聲響,被人用半塊磚頭砸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