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寄奴窮困潦倒之際,王謐卻官運亨通,被朝廷擢升為黃門郎,高居廟堂,春風得意。在他順風順水的時候,他始終沒有忘記、嫌棄寄奴這位出身寒微的朋友,真心實意給寄奴寫了一封聲情並茂的書信,在信中宣稱已獲知寄奴目前的困境,慷慨解囊三百緍錢,讓路過之人捎來,聊解家裏燃眉之急,同時讓寄奴到京城來發展。
寄奴收到王謐的信,大喜過望,長長地歎一口氣:王謐這樣疏財仗義,俠肝義膽,夠朋友了。他帶上兵器,背著包袱,含淚告別家人,馬不停蹄,來到人煙輻輳、商鋪林立的建康。因為心中有事,他無暇欣賞繁華的都市,徑直朝王謐的府邸奔來。
經過一路打聽,寄奴來到大名赫赫的王府,翻身下馬,把馬係在拴馬樁上,走到門口,低聲問把守門口的家奴:“王大人在家嗎?”
“王大人剛下朝。”家奴見多識廣,看寄奴衣衫破舊,不像家世顯貴的人物,心中產生一種看不起的念頭,冷淡回答。
寄奴因為有求家奴報信,便不計較他說話的口氣,盡量耐著自己的性子:“煩勞你通報一聲,說丹徒好友劉寄奴前來求見他。”
家奴不相信寄奴說的話,輕蔑地瞟他一眼,隻見他臉色淡定,不由在心裏打起鼓來:“看這窮小子說話這麼從容,難道真是王大人的好朋友?不像啊,王大人怎麼會有這樣的窮酸朋友?但如果真是的話,怠慢了可要落埋怨的。”家奴一邊想著,一邊磨磨蹭蹭到內堂,報信去了。
俄頃,王謐身著便衣,笑容滿麵地迎出來:“啊,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悅乎?原來是寄奴賢弟,失迎,失迎。”王謐在官場順暢,一張白淨的四方臉兒依舊姣好如女子,聽說寒友寄奴來投奔,不敢怠慢,上前拉住他的手,噓寒問暖,非常熱情。
寄奴開始有些自卑感,行動比較拘謹,見王謐如此客氣,心中釋然,腳步輕快地邁進王謐的大院。隻見兩排整齊的房子,青磚綠瓦,明窗淨幾,掩映在枝繁葉茂的大樹的後麵,鳥鳴啾啾,花香陣陣,給人一種溫馨、舒適、幽靜的感覺。
王謐歪著頭,看了寄奴一眼,溫和地說:“寄奴啊,京口一別,我們有好長日子不在一塊兒了,怎麼才來找我?”
“你應該知道我的性格,一向不愛求人。”
“如果不是為兄惦記你,給你去信,讓你來找我,你還自命清高,不肯到我的府上,對嗎?”王謐嗔怪地說。
“承蒙稚遠兄救濟三百緡,愚弟感激不盡。”寄奴心存感激說:“我把仁兄借我的錢一部分用於還債,一部分用於安頓家室,唉,何時才能結束這種拆東牆補西牆的苦日子呢?”
王謐體貼入微地說:“既然咱們是鐵哥們,我的錢就是你的錢,賢弟需要,拿去花就是,不用客氣。”
“我會記住仁兄的,今後一旦有機會,一定加倍圖報。”
“我可沒有想讓你報答。”在當官的和有錢人都看不起劉裕的當時,王謐卻對貧賤的劉裕高看一眼,厚愛一層,很難得呀。
在暗流洶湧的官場上,王謐樂於助人的處世哲學讓他八麵玲瓏,左右逢源,如魚得水。隻見他熱情地牽著寄奴的手,來到客廳,坐下來,品著香茶,聊起知心話。
寄奴淺淺地呷一口茶水,說:“稚遠兄,我此次到建康來,不想回去了。”
“不回去好,都十幾年了,你早該來找我,你叫我怎麼說你好?不過現在也不遲。”
寄奴搓弄衣角,不自在地說:“我原來想從低層一刀一槍幹起,憑自己的真本事升遷。”
王謐哈哈一笑,指著他,戲謔道:“都什麼年代了,還相信聖賢說的那一套,盡管想法是美好的,但現實是殘酷的,嚐到苦頭了吧?”
“我太不成熟了,太幼稚了。”寄奴滿臉通紅,不堪回首往事。
王謐善解人意,主動替他解圍,笑著說:“好啊,現在悟過來就行了,不提那些讓人心酸的事了,從今往後咱兄弟倆攜手並肩,共扶天下,一定會有一個好結局。”
“聽仁兄的。”
“不知你想幹啥?”
寄奴毫不猶豫地回答:“我還想當兵。”
王謐善意譏諷:“還沒當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