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的宮廷正在上演一場逼宮的惡劇。一千衛兵把皇宮圍得嚴嚴實實,冷冷清清的大殿吹進嗖嗖的寒風,原來冒著縷縷青煙的香爐熄滅了,那些侍從、宮女們早躲得無影無蹤。
王謐、卞範之、桓振領著一群趨炎附勢的大臣,團團圍著傻皇帝,逼他禪位,逼他交出玉璽。
從早上太陽升起到夕陽西下,傻皇帝德宗一天沒吃沒喝,坐在禦座裏,耷拉著腦袋,整個人失了魂似的。
德文陪在他的身側,眼睛無神地看著宮中圓圓的柱子,廋弱的肩胛骨淌著冷汗。
卞範之瞪圓小綠豆眼睛,發紫的嘴唇一翕一張:“晉室南遷,久失其鹿,宣武公投袂乘機,西平巴蜀,北清河洛,廢昏立明,翼戴宗廟。相國秉承父誌,肅正朝綱,功德巍巍,理應行禪讓大計。”
“祖宗創立基業何其艱難,已曆一百餘載,怎能拱手相讓?”德文額角滲出豆大似的汗珠,自知司馬的天下到了最危急的時刻。
群臣七嘴八舌地起哄道:“沒有楚王,司馬的天下早完蛋了,不禪讓不行,不交玉璽不行。”
“爾到底禪讓不禪讓?”桓振氣勢洶洶地拔出明晃晃的佩劍,指著德宗逼問。
傻皇帝揚起那張愚蠢的豬拱臉,執拗地說:“不禪讓……就是不禪讓,殺了朕也……不禪讓。”
“我看爾不禪讓。”桓振揮劍砍掉禦案的一角,像一隻惡狗似的吼道,一雙布滿紅絲的眼睛射出兩道無比凶狠的光。
德文見勢不妙,覺得這樣下去,會出現喋血宮廷的悲劇,自己與皇帝都會成為無謂的殉葬品,不如先保住一條性命,作為徐圖將來的力量,想定後,轉身對王謐說:“王司徒,你我相好多年,看在我的薄麵上,想一個萬全之策。”
“琅琊王,俗話說,風水輪流轉,皇帝沒有永遠賣給誰家,誰有能耐誰來坐。司馬禪讓皇位是曆史的選擇,我也沒有萬全之策,再說當初司馬從曹家手中取得天下時,也是這樣,相國依樣畫葫蘆,從你們手中接過天下,這沒有什麼不妥的,你們心裏不要有什麼不平衡。”王謐也不願意在曆史上留一個弑君的惡名,試圖通過勸說和平過渡。
愚蠢的皇帝聽了王謐的話,指著他的鼻尖,張著一張臭嘴罵道:“屁話,完全是……屁話。”
王謐臉一紅,剛想發作,忍了忍,換了一副笑臉,裝出大度的樣子,繼續以利相誘:“相國有言在先,皇帝倘能順利禪讓的話,猶不失王侯之封,識時務者為俊傑啊。”
聽了王謐的話,德文知道,說什麼都是白搭,於是眼裏含著熱淚,絕望地說:“皇帝,咱們禪位吧。”
“不。”傻皇帝也知道用生命、用鮮血來捍衛自己的皇位,可見權利對每一個掌權者的重要。
王謐知道這樣僵持下去沒有用,便扭頭問卞範之:“如何是好?”
卞範之覺得再來軟的不管用,就給桓振使一個眼色,桓振是武將,早等的不耐煩了,指使幾個大臣,捺著皇帝的胳膊,王謐走上前去,親自解下係在皇帝身上的玉璽。
傻皇帝掙紮著,嘴裏含混不清地詛咒著,兩條腿不停地蹬著,這是他平生最難忘的時刻。
一群大臣看見玉璽拿到手,如獲至寶,跟著王謐,揚長出宮,到他們的新主子那裏,邀功取寵去了。
皇帝兄弟倆跪在硬邦邦的地上,抱頭痛哭,經曆一百多年的司馬天下,在他們兩個人的手上第一次弄丟了。
宮外的風刮得更緊了,嗚嗚地發出淒厲的聲音,似乎在為晉王朝的覆滅哭泣。
王謐連夜興衝衝地趕到姑孰桓玄的行宮,迫不及待地稟奏繁瑣的細節。
桓玄擺手止住他,直截了當地問: “王司徒,玉璽的差事辦得如何?”
“昏君拿著玉璽磨蹭了一天,死活不肯相送。”
“那你有何良策?”
“這小子軟硬不吃,十分固執,隻好強行取下璽綬。”王謐雙手捧著玉璽,敬獻給桓玄。
桓玄愛不釋手地撫弄著玲瓏剔透的玉璽,雙眼笑成一條細縫,良久才輕輕地放在精致的書案上,拉著王謐的手,誇獎道:“司徒獻玉璽是第一功臣。”
“謝陛下隆恩。”王謐聽得就是這句話,趕緊跪下來獻媚謝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