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桓玄的崛起 第五十八章 慧眼(1 / 3)

禪讓儀式於12月初三隆重舉行。似乎上蒼並不太庇護桓玄,九井山剛剛露出晨曦,風就嗚嗚地尖叫著,穿過幽深的山穀,掠過廣闊的原野和蔚為壯觀的受禪壇,把昨天插好的五顏六色的旗幟吹得東倒西歪。侍從們有了活兒幹,扶起一杆又扶另一杆,忙得不亦樂乎。

禦林軍像貔貅似的持戈挺立,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戒備森嚴,如臨大敵。

在眾大臣前擁後簇下,桓玄身著鮮豔奪目的袞龍袍,乘法駕,設鹵薄,神氣十足來到受禪壇。

他緩緩地登上受禪壇,壇下三百多官僚跪聽禪位詔書,隻聽卞範之朗聲念道:

晉皇帝欽若景運,敬順明命,以命於桓玄。夫天工人代,帝王所以興,匪君莫治,惟德司其元,故承天理物,必由一統。晉自中葉,仍世多故,海西之亂,皇祚殆移,九代廓寧之功,升明黜陟之勳,微禹之德,左衽將及。君位不可以久虛,人神不可以乏饗,故升壇受禪,告類上帝。

聽罷詔書後,桓玄從太監手中接過檀香,插進香爐,祭天告地,然後走向那個朝思暮想的寶座,緩緩地落座。

樂工們開始奏樂,笙、簧、琴、瑟、簫、笛、箏、笳和塤一齊奏響,樂聲鏗鏘,莊嚴肅穆。

奏樂結束,新皇帝接受文武百官三叩九跪大禮,隻聽群臣高聲歡呼“萬歲”,而且一浪高過一浪,氣氛之熱烈,情緒之高昂,似乎要融化這寒氣砭骨的嚴冬。他看著頂禮膜拜而又群情沸騰的臣僚,心中好不得意,一張被寒風吹得紅撲撲的臉始終掛著發自內心的笑,柔柔的雙手扶著腰中軟軟的玉帶,來炫耀一個帝王無比的尊貴。

他改國號為楚,紀元永始,諡父桓溫為宣武皇帝。降安帝司馬德宗為平國王,琅邪王司馬德文為石陽縣公,即赴潯陽居住,非宣詔不許入朝。

安帝司馬德宗、琅琊王司馬德文垂頭喪氣走出,晉朝似乎徹底完蛋了,曆史似乎翻開新的一頁。

然而,他的好夢沒持續多長時間,便被一個意外的變故擊得粉碎。也許是別有用心者的破壞,也許是忠實侍從的疏忽大意,也許是冥冥上蒼的懲罰,猛聽豁哧一聲,禦座塌落,好像有人在後麵用力推他,而且這種力量大得無法抗拒。他一個趔趄,險些兒跌下去,幸虧左右侍衛眼疾手快,上前扶住他,才站穩腳跟。

群臣大驚失色,心想:新皇帝登基禦座跌落可不是好兆頭,看來新“楚”的國運難以長久。

侍中殷仲文親眼目睹了這一幕,心中也感到不吉利,但善於圓融的他眉頭一皺,想出與眾不同的話來,與其說是阿諛逢迎,不如說是美麗的狡辯:“聖德深厚,地不能載,因此搖墜。”

桓玄在群臣眼前出了醜,臉上紅一塊,紫一塊,一肚子火正想發泄呢,聽了殷仲文一番花言巧語,易驚為喜。

這件事就算過去了,他大封桓氏子弟,大為王,次為公,小為侯,於太廟之中立妻劉氏為皇後,五歲的桓升為皇太子。

受禪結束了,然而天公不作美,隻見狂風大作,飛沙走石,文武百官亂作一團,好端端一場喜事弄得淒淒慘慘。

劉裕夾在群臣中,親眼目睹了這場鬧劇,暗暗喟歎:看來晉祚沒有完全斷絕,說不定桓玄觸怒了天庭,將來必遭遣罰。當時大臣曲意附逆,甚囂塵上,他作為一名位卑言輕的中書參軍,也不得不低頭,也不得不隱藏自己的真實想法,裝作竭力擁戴新楚的假像。

桓玄即帝位後,好行小惠以籠絡人心,例如他親自審訊囚犯時,不管罪刑輕重,多予釋放;攔禦駕喊冤者,通常也可以得到救濟;然而為政繁瑣苛刻,又喜歡炫耀自己,官員有將詔書中“春搜”字誤繕為“春菟”,經辦人員全被降級或免職。而桓玄又好遊玩打獵、興築宮殿,因此人心思變。他心裏也不自安,時常戒備。一天晚上,江濤泛濫,奔騰澎湃,突然湧至石頭城下,岸上人來不及躲避,被狂濤卷去,浪聲傳到宮中,把他嚇得心驚肉跳,駭然驚起道:“是不是奴輩發作?如何是好?”命左右出外探聽,等接了返報,方知巨濤作祟,懸著的那顆心才掉進肚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