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徒是一個令人厭惡的名詞,他們的結局往往也很悲哀,殷仲文就是其中典型的一例。
殷仲文在桓玄最危難的時候,奉何、王二皇後還京,自認為功勞不小。他想像從前那樣入朝掌權,誰知朝廷權貴對他格外警惕,覺得他與桓玄有著親近的關係都能背叛,還有誰不能背叛?便以他有附逆曆史為由,有意冷落、排擠他。
他對劉裕說起朝廷裏的音樂設備還不完善,希望在這方麵能夠有所加強。劉裕卻說自己不懂音樂,也沒時間做這件事。
他說隻要喜歡上音樂,自然就懂了,但劉裕卻回答:“正因為我知道隻要一懂了就會喜歡上它,所以才不去碰它!”碰了一鼻子灰的他整日怏怏不樂。
這天,他一個人獨自坐在家裏喝悶酒,不時長籲短歎。
“殷大人,發什麼愁呢?”不知道什麼時候,劉裕府中的偏將駱球像幽靈似地出現在他的眼前。
殷仲文一個激靈,慌亂地起身,支支吾吾地說:“喲,原來是駱將軍,我當是誰呢,請坐。”
好在駱球沒注意殷仲文滿臉不自在的表情,大大咧咧地端起酒杯,嘰溜一聲咽到肚子裏,咂一下厚厚的嘴唇,讚不絕口:“好酒啊,好酒。”
殷仲文連倒幾杯,駱球都爽快地喝進肚子,幾杯酒下肚,駱球話多了起來:“殷大人,你隻顧勸我飲酒,我問你的話還沒有回答呢。”
“唉,從何說起呢?我奉兩後還京,功勞也不算小,滿望朝廷加封,沒想到劉裕等人嫉恨我,處處擠兌我。” 殷仲文長歎一口氣,鬱鬱寡歡。
駱球深有同感地說:“我和你一樣,在劉裕手下混了這麼多年,仍然還是一個偏將。”
“我們是同命相憐,何時才是我們的出頭之日啊?”殷仲文十分傷感。
駱球瞪著兩隻通紅的眼睛罵道:“大丈夫合則留,不合則去,瞅準機會幹掉劉裕,我們出頭的日子就來了?”
殷仲文渾身顫抖不已,站起來掩上門,驚恐地說:“將軍小點兒聲,小心隔牆有耳。”他回到酒桌邊與駱球謀議起來,正當兩個人談到深處時,差役從外邊進來,遞給他一封書信。
他作賊心虛,紅著臉問:“誰的書信?”
“是右將軍安成郡公何無忌的書信。”差役老實回答。
殷仲文急忙拆開書信從頭至尾詳閱,信中大意是這樣的,何無忌首先表達對殷仲文仰慕之情,對他現在抑鬱不得誌表示誠摯的慰問,告訴他已向劉裕通融,舉薦他為東陽太守,請他務必順道暢談友情。
“信中寫什麼?”駱球疑惑地問。
殷仲文抑製不住內心的狂喜,捋著幾根疏稀的胡子,興奮地說:“安成郡公保舉我為東陽太守。”
“那你?”駱球驚疑不定地看著他,心想站在眼前的這個男子真是一個官場勢利小人,一個小小的東陽太守就讓他改變了節操。
殷仲文不假思索地回答:“先回信。”
他拿起硯台,磨好墨汁,刷刷寫好回信,還給差役說:“告訴安成郡公,仲文如期會約。”
差役走後。駱球關上門,低聲對殷仲文說:“你到東陽赴任,殺劉裕的事是否拖延一下?”
“不可,劉裕不除,我們沒有好果子。” 殷仲文的態度出奇的堅決。
兩個人又嘀咕一陣子,商定了如何謀害劉裕,便高高興興喝起酒來,一點兒節製也沒有,直至喝得嘔吐不止,方才散席。
幾天後,殷仲文接到朝廷任命他為東陽太守的詔旨,此時早把何無忌邀請他過敘的事兒拋到九霄雲外,興高采烈走馬上任。
何無忌在揚州城內專門等候殷仲文來拜謝,左等右等不見他的影子,讓人一打聽,殷仲文早到東陽上任,氣得何無忌鼻子歪到了一邊,暗暗罵道:“殷仲文,你這個忘恩負義、不識抬舉的小人,給你臉你不要臉,老子能舉薦你,就能詆毀你,咱們騎著毛驢看唱本——走著瞧。”
自從駱球有暗害劉裕的心思,行動變得鬼起來。功夫不負有心人,機會終於來了,且說劉裕從校軍場返回,脫下長衫搭在椅上,讓衛隊長丁旿端杯水。
丁旿剛出門,一個滿懷撞著駱球。
駱球皮笑肉不笑地說:“丁隊長武功蓋世,正好有幾個將軍很崇拜你,想討教幾招,不知你能否去一下?”
丁旿皺皺眉頭,說:“主公口渴讓我端水。”
“端水這樣的區區小事哪用麻煩丁隊長,我來辦就是。”駱球靈機一動,腦子裏立刻閃出一個壞念頭。
粗心的丁旿哪知道他的心思,毫不介意地說:“也好。”說罷朝校軍場跑去。
駱球閃進廚房,將身上毒藥撒進碗裏,衝滿開水,小心翼翼地端到劉裕眼前。
劉裕盯著駱球,覺得有些反常,驚異地問:“丁旿哪兒去了?”
駱球強壓怦怦直跳的心,臉上像一泓池水那樣平靜,說:“有幾個將軍想向他學幾招,到操場去了,讓我把水端來。”
劉裕從他的臉上沒看出什麼異常的跡像,放心地說:“哦,丁旿真是個粗心鬼,讓水涼涼,你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