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員不足是擺在劉裕眼前的突出問題。
劉裕募民為兵,修治石頭城,使諮議參軍劉粹,輔助僅有四歲的少子義隆,往鎮京口,表示自己毀家抒難、以身許國的豪情壯誌。
義隆是劉裕的第三個兒子,與義真同年出生,沒有義真生月大,但他少年聰穎,性情頗仿劉裕,由於他的母親胡道安被父親賜死,在幾個兄弟中,父親對他比較冷落。小義隆出鎮京口的消息像長了翅膀,大大激發百姓守城的熱情,出現了母送子,妻送郎,踴躍參軍的動人場景。
有人勸劉裕分兵把守津要,劉裕搖頭不同意這種做法:“兵法雲,備前則後寡,備後則前寡,備左則右寡,備右則左寡,無所不備,則無所不寡。鑒於賊眾我寡,分散使用兵力容易一處失利,牽動全局,不如聚眾石頭,重點防守,讓敵人啃不動,攻不下。”
俄聞盧循叛軍已至淮口,不得不內外戒嚴。琅琊王德文督守宮城,劉裕親守石頭城,派冠軍將軍劉敬宣屯北郊,輔國將軍孟懷玉屯丹陽郡西,建武將軍王仲德屯越城,廣武將軍劉懷默屯建陽門,又令守朔將軍索邈用突騎千匹,外蒙虎皮,分紮淮北。
部署既定,壁壘皆新,專等賊寇來犯。
劉裕心細,每天登城遙望敵情,看到城中許多居民臨水眺賊,居然沒有害怕的意思,不禁心中疑惑不解。
他扭頭問站在身邊的參軍張邵:“賊臨城下,百姓不僅不跑,反而跑到水邊眺望,這是何故?”
張邵字茂宗,吳郡(今江蘇蘇州)人,初為揚州主簿,才思敏捷,器識閎達,因為不拜劉毅而被劉裕看重。
張邵沒有正麵回答,眼睛順著淮河,粗粗地瀏覽一遍,果然看到一群群百姓聚集在河邊,大模大樣,指指點點,若無其事,便徐徐地回答:“劉公聽說過一句諺語嗎?”
“哪句諺語?”劉裕心說諺語與百姓到淮河邊有何關係,不免有些詫異。
張邵神色莊重,一字一板地說:“蘆生逐水流,漫漫竟天半。東風忽如起,那得入石頭!”
劉裕逐字逐句重複著,琢磨著,仿佛悟出其中的玄機,但仍然十分謙虛地問:“茂宗何必故弄玄虛?不妨直言道來。”
“前兩句隱喻盧循占據半個天下,後兩句隱喻他進不了石頭城。”張邵的解釋讓劉裕好像吃了一顆定心丸。
一絲不易察覺的喜悅慢慢地爬上劉裕的眼角和眉梢,興奮地說:“對於這條諺語,我采取既不信也不貶的態度,因為它對穩定民心,鼓舞士氣有較大的作用,我主張有必要在民間廣為傳頌,做到家喻戶曉,婦孺皆知。”
張邵接著說:“鄉村漁民、販夫走卒把希望寄托在劉公身上,既然他們不驚慌,說明他們有恃無恐,如果主公未戰先怯,逃之夭夭,他們早就奔走不暇,哪有心思到河邊閑逛呢?可見劉公一人係天下安危。”
劉裕心裏泛起一陣兒說不出的愜意,嘴上卻謙遜地說:“過譽。”
“絕非獻諛。”張邵對劉裕的崇敬之情溢於言表。
“雖然如此,不可托大。”劉裕拍著張邵的肩膀頭,隨後沉默了,一個人凝望著周圍山川水流,一聲不吭,陷入深思。隨身將佐看他那樣執著認真,也不便打斷他的思緒。
停了好長時間,劉裕抬起那雙智慧而又明亮的眼睛,平靜地對幾位將佐說:“如果賊寇沿著當年桓玄進攻建康的舊路新亭長驅直入,其勢銳不可擋,我軍隻好暫時回避,徐決勝負;如果他猶豫不決,回泊兩岸,貽誤戰機,賊勢必懈,那樣我軍就容易破敵。”
將軍們明白他的寓意,他是要諸將這幾天細心偵察賊寇的動向,隨時向他稟報。誰敢不聽他的安排,將士們晝夜輪流偵探盧、徐聯軍的行蹤,把獲得的情報及時傳遞給他,以便於他做出正確的決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