龜縮在成都的譙縱接到敗報,自知大勢已去,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繞著富麗堂皇的宮殿,不停地踱步,長籲短歎,十魂被奪去七魂。
朱齡石的大軍正在向成都進發,空虛的成都遲早要陷落,他不能留在宮廷,等著當俘虜,得考慮到何地避難,想來想去,還是涪城保險、穩妥。
他急忙忙跑到後宮,收拾搜刮來的金銀、珠寶、細軟和錢財,頓時後宮像開水的鍋,全亂套了,凡是能帶走的一律馱在馬背上,帶不走的散失滿地,一片狼藉。
突然,宮門處傳來一陣淒楚的哭聲。“誰在哭呀?”譙縱焦躁地近前一看,原來是剛滿十六歲的女兒哭成淚人。
譙縱央求道:“心肝寶貝,你這是為何呀?”
“女兒想到祖墳前告別。”亭亭玉立的女兒貌如天仙之美,性如純潔的璞玉。
譙縱想想也對,此去涪城,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返回,也許永遠回不來了,幸虧女兒想得周全,眼圈一紅,淚水潸潸地流下:“祭掃祖墳也好,省得牽掛。”
全家人到先祖的墳前哭祭,結束後起身要走,誰知女兒拽住譙縱的衣服不放。
譙縱驚訝地問:“你又有何話要說?”
“女兒以為我們即使離開成都,也難免一死,徒自取辱,不如在先祖的墳前自裁。”女兒說出一句誰也沒想到的話。
聽說要尋死,譙縱搖搖頭,說:“傻閨女,好死不如賴活著。”
女兒杏眼圓睜,柳眉倒豎,抗聲說道:“父王貪生怕死,女兒願以血軀,告慰先祖。”
隻見她退後幾步,低頭朝著墓碑猛然撞去,“砰”一聲悶響,鮮紅的血順著額頭汩汩流淌,女兒像一朵花兒凋謝了。
譙縱絕沒想到女兒會尋短見,這一切發生得太突然,根本沒有阻止的時間。女兒畢竟是他的親骨肉,他怎能不心酸呢?不由艱難地蹲下發福的身子,撫摸著女兒冰涼的屍體,失聲慟哭:“譙家出現你這樣的烈女,也算對得起列祖列宗了。”
全家人紛紛勸他:“人死不能複活,情況危急,王爺還是趕快上路。”
譙縱草草埋葬女兒,望著藍天白雲,傷透的心一片空白,淚水再次爬上他的眼眶,模糊了他的視線。他歎息不已,騎上馬,黯然投往涪城。
他騎在馬背上,低著頭,匆匆趕路,突然聽到淩亂的沉重的馬蹄聲傳來,不由把手搭在眉峰,向遠處望去,隻見遙遠的地平線上快速蠕動著一群依稀可見的大黑點,那是什麼?他心裏犯了嘀咕,瞪大眼睛,想看清楚,黑點越來越近,仿佛是一支快速行駛的馬隊。
他驚疑地猜測,是自己人還是敵人?若是自己人倒也罷了,若是敵人豈不是自投羅網?這兵荒馬亂的年頭多留幾個心眼好,想到這裏,他跳下馬背,領著隨從和家眷,躲進茂密的草叢,大氣不敢出,透過草叢的縫隙,亟待弄清馬隊的身份。
馬隊由遠至近,澎湃激蕩,氣勢如虹,原來是大肚子譙道福從黃虎領著主力部隊來馳援成都的,譙縱不由重新騎上馬背,驚喜地從草叢中跑出來,揮舞著手臂,高聲喊道:“譙縱在這兒呢。”
譙道福聽到呼聲,看見譙縱從亂草堆中狼狽地跑來,不禁皺起濃濃的黒眉,忿怒地問:“蜀王不在成都防守,為何輕投這荒無人煙的地方?”
“平模失守,成都危在旦夕。”譙縱聽了道福的話,好像被馬蜂螫了一下,渾身怪不自在。
道福立即明白,這位蜀王連敵人的影子也沒有看見,便跑了出來,心中的怒火騰騰地升起,全然不顧平日的君臣禮節,破口大罵:“大丈夫有如此基業,驟然棄去,何處安身?人總有一死,難道你就這樣貪生怕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