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中原秋高氣爽,田野裏到處是收秋的忙碌的百姓,隻見黃牛駕著車,載滿黃橙橙的玉米棒子,發出哞哞的叫聲,低著頭,不慌不忙地行走在鄉間道路。
盡管東晉與後秦處於交戰狀態,到處戰火紛飛,兵荒馬亂,但是北伐軍軍紀嚴明,對中原的百姓秋毫無犯,違者立斬,這是一個行之有效的法令,很快贏得中原百姓的擁護、讚成和響應。官方打官方的,與百姓好像沒有多大的牽涉與關聯,他們安堵如常,日出而耕,日落而息。
當然北伐軍斷不了征集他們的糧草、牲畜和什物,一律照價給錢,一時付不了,也給他們打了欠條,聲明等戰爭結束後再付。老百姓見過如狼似虎、敲骨吸髓的差役,從來沒有見過軍紀這麼好的軍隊,自然拍雙手讚成,特別是那些漢族人,平時受羌族統治者欺負慣了,心裏憋著一肚子怒火,此時就像從火山深處噴出的熔岩,有的自願跑到軍前效力,為北伐軍送情報、當向導,有的幹脆加入北伐軍的隊伍,投到推翻後秦腐朽統治的滾滾洪流中。
破曉的黎明衝破長夜的黑暗,東方的天際抹上一道絢麗的朝霞,善良的人們正在熟睡。檀道濟的部隊卻在通往新蔡的幾條大道上急速行進,盡管路兩邊綠草芬芳,氣息清新,但馬的嘶喊聲、兵車行駛的轔轔聲、刀劍相撞擊的鏗鏗聲、步兵急匆匆的沉悶的腳步聲混雜一起,每個將士的嘴裏銜著一根小木棍,臉部的表情嚴峻而又沉著,汗珠子順著額角、臉頰以及看不見的脊梁溝滾滾流淌,身上臭烘烘的汗味彌漫全軍行進的行列,在他們走過的身後,揚起一眼望不到邊的嗆人的煙塵。
他們開到新蔡城下,令人心醉的太陽出來了,依舊那麼鮮豔和燦爛。黑魆魆的城頭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那樣的低矮、渺小,在戰士的眼裏看來,簡直不值一掃。
然而就是這麼一座小城,太守董遵卻不肯效仿開城投降的王苟生和姚掌,說他硬骨頭不怕死為後秦盡忠也行,說他冥頑不化以卵擊石也行,反正他要與大名鼎鼎的檀道濟幹一場。
黑乎乎的城門緊閉著,睡眼惺忪的敵兵在城頭弓上箭,劍出鞘,沒有出城拒戰的意思,也沒有開門投降的意思。身材魁梧的董遵戴著不大不小的十分合適的頭盔,披著堅不可摧的鎧甲,在城頭來回不停地巡視,一副大嗓門總是在不斷鼓勵看見驍勇的晉軍就有些膽怯的將士們。
檀道濟聽說有這麼一個匪夷所思的太守,不由產生了好奇心。他催動坐下良騎,帶著手下幾個知名的將領,像薛彤、高進之、毛德祖(毛德祖是滎陽人,因不滿少數民族的統治,領著十幾口家人南逃,被敵騎追逐。夜幕降臨了,後邊敵騎的影子卻在清晰地靠近,離他們僅有十幾步遠,他們隻好躲進低矮的可憐的草叢中,露著半個身子不能遮蔽,全家人嚇得麵如土色,不停地小聲念觀世音菩莎保佑。也許他們的真誠感動了上蒼,也許他的命大,黑雲驟然四合,天上飄起大雨。被淋得落湯雞似的敵騎隻好咋咋呼呼,罵罵咧咧,一無所獲地回去),來到離城一箭射程的地方,望著城頭上敵兵高喊:“我是檀道濟,叫你們的太守董遵答話。”
傳信兵稟報董遵,董遵大踏步走至城垛,看著城下幾匹高頭大馬上騎著幾個極其雄壯的將軍,嘴角微微地向上一撇,傲慢地喊道:“檀道濟,你有何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