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王鎮惡統領的步軍把漆邱(今商丘東北)包圍了,像鐵桶似的,裏三層,外三層,水泄不通。
漆邱守將王苟生站在低矮的城頭,把一雙長滿茸毛的大手搭在眉峰,隻見晉軍金戈耀日,兵強馬壯,不禁目瞪口呆,渾身像篩糠似地顫抖,心裏暗自盤算:“這麼多的兵馬,叫我如何抵擋?看來我的身家性命毀在此地。”他絕望了,兩隻手不斷地搓著,在城頭滿腹哀怨地來回踱步,手下人看著他,紛紛發出“完了,完了”的哀鳴。
“吱”一聲尖利的怪叫,一支綁著書信的箭飛上來,射進鬆軟的城垛。衙役趕快拔下來,拿給他看。他展開書信,急不可耐地看了一遍,緊蹙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嘴角露出一絲笑意,喃喃地輕聲自語:“這真是絕處逢生。”
原來是王鎮惡的勸降書,鎮惡在書信裏曉明利害,讓王苟生認清形勢,出城投降。
王苟生也不藏著掖著,把書信傳給每一個守城的官吏,大家覺得抵抗是徒勞的,隻能死路一條,便異口同聲讚成投降,竟然沒有一丁點兒異議,真是後秦的悲哀,悲哀啊。
文武官吏踴躍地打開城門,屁顛屁顛地走出來,排成一列橫隊,心甘情願投降晉軍。王苟生站在他們的前頭,全然沒有剛才的憂愁,隻見他滿臉堆笑,恭候新主子的到來。
王鎮惡待他還算不錯,跳下馬,握住他的手,好言安慰幾句,然後偕他一塊兒進城。
就這樣,漆邱一槍一箭沒費,便被晉軍輕而易舉地拿下。
前有車,後有轍,有了漆邱的投降方式,就會有其他人效仿,倒不是誰忠誠,誰奸佞,誰也不願做無謂的犧牲。檀道濟也是東晉的名將,名震遐邇,他的部隊神速地包圍了項城,嚇得刺史姚掌麵無人色,茶飯不思,六神無主,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繞著軍帳,團團亂轉,自感不是晉軍的敵手。
姚掌琢磨:“王苟生能投降,我為何不能投降?我為何犯傻尋死?”他拿定主意,召集幕僚,想直接說出自己的想法,但話到了嘴邊,又轉了一個彎:“如今兵臨城下,諸位有何高見?”
幕僚們麵麵相覷,緘默不語,心說“嶢嶢者易折,曒皦者易汙,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出頭的椽子先爛啊。
他見此狀,長歎一口氣說:“項城離京都遠,誰有一個兩全其美的妙計?”
幕僚們兩眼看著他,仍然一句話不說。
他急了,惱怒地罵道:“節骨眼上一個屁不放,意欲何為?”
一個幕僚小心翼翼地回答:“大人向我等問計,其實大人心中早已有數,如今的情勢明擺著,能戰則戰,不能戰則降。”
“你們都是這麼想的?” 姚掌狡猾地掃視著他的幕僚們。
幕僚們不再沉默,齊聲答道:“我等願隨刺史大人出城投降。”
“我也這麼想。” 姚掌看幕僚與自己的想法相吻合,幽默地笑了,但他的笑比哭還要難看。
他領著幕僚和臣民,拿著他半生為之奮鬥的愛不釋手的印綬,出城來到檀道濟的大營,沮喪地遞上降表。
晉軍旗開得勝,兵不血刃占據兩座城池。
這對晉軍無疑是鼓勵,劉裕接到他們的捷報,欣慰地捋著濃密的胡須,讚不絕口:“王鎮惡、檀道濟果然是兩塊好料,一出兵便拿下兩座城,可喜可賀。”
文武幕僚紛紛向他道賀,他眯縫著眼,臉上堆滿笑容,盡管感覺這勝利來得太容易,但還是蠻高興的。他是一個閱曆豐富的軍事統帥,深知戰爭的殘酷性和複雜性,強大的後秦絕不會因為兩座小城的丟失便一蹶不振,拱手相讓。如果那樣想的話,未免太天真幼稚了,他敏感地意識到難啃的骨頭在後邊,也許下一個進攻的目標就是。
他叫來長史,給兩位將軍寫了兩封嘉獎書信,讚揚了他們不戰而屈人之兵的經典做法,同時提醒他們不要輕敵,更大的更艱巨的戰鬥馬上要打響。兩位將軍接到劉裕的嘉獎和進軍的命令,不敢怠慢,立即領著得勝之師繼續進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