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後秦關外局勢糜爛之際,關內的情形也好不到哪裏,先後出現兩次較大的內訌。
並州牧姚懿的司馬孫暢是一個奸巧傾佞、好亂樂禍的災星,每天都在向他的主子灌輸登基當皇帝的理念:“如今國政日非,民心紊亂,君何不統領大軍,攻取長安,誅殺姚紹,廢除姚泓?倘若能成就霸業,則天下幸甚。”
在孫暢的嘴裏,犯上作亂的陰謀說得那麼輕巧、美麗和動聽,作為皇帝母弟的姚懿居然相信了他,聽從了他。
姚懿此時擰著兩道惡眉,陰沉著臉,背著手,在大堂踱來踱去。突然,他停住腳步,假惺惺地說:“國家內憂外患,乘機起事,如何對得起列祖列宗?可又不忍心錯過時機。”
“逆取順守,古今皆然,主公何必疑慮?”孫暢極盡蠱惑醜態,心說你又想吃魚又嫌腥,又想當婊子又想立牌坊,世上沒有這麼兩全其美的好差使。
姚懿動心了,他倒不是顧憐兄弟的情誼,而是擔心自己的兵力不足,打不過朝廷:“倘若起兵,有幾分勝算?”
“關外戰事連綿起伏,關內兵力空虛,乘虛而入,十拿九穩。”孫暢雖然看出朝廷四處冒煙,卻忘記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的道理,閃爍其詞,意在堅定姚懿的決心。
皇帝是人人想當的,一想到將來坐在金鑾殿身價倍增,頤指氣使,姚懿擰著的眉頭便舒展開來,烏黑的眼珠興奮地轉動,仿佛乾坤就在他的掌握之中:“倘若能坐北麵南,你就是第一功臣。”
孫暢趕緊雙漆跪地,謝主隆恩,媚態令人作嘔,全然不知危險也正在向他逼近。
姚懿領兵屯聚陝津,把國儲的穀糧毫不吝嗇地散給河北(黃河北)的戎羌,企圖用小恩小惠籠絡他們。
左常侍張敞、侍郎左雅看他行動乖謬,冒著生命危險勸他:“殿下是皇帝的母弟,居陝北重鎮,與國家安危休戚與共,西漢七國叛亂,全靠梁王支撐。如今東有吳寇入侵,西有秦、涼覆敗,朝廷危若累卵,正是諸侯勤王的關鍵時刻。你怎能聽信小人的蠱惑,幹這趁火打劫的卑鄙勾當,就不怕遭天譴嗎?”
“逆取順守,古今皆然,各位何必疑慮?”姚懿狡辯道。
兩位不識趣的大臣繼續勸道:“更何況穀糧是國家的根本,殿下卻輕易地散發,如果朝廷問及,將用何辭答複?”
姚懿聽了這些不合胃口的逆耳之言,勃然大怒,親手拿著鞭子,鞭笞他們:“我又不是三歲的小孩,用得上你們來教育?”
兩位大臣還想說什麼,孫暢怕別人多言,誤了他的好事,就暗暗慫恿姚懿,把兩位骨鯁大臣殺害了。
早有快馬飛報皇帝,被東線軍事弄得焦頭爛額的皇帝聽說後,急忙在朝堂召見姚紹等大臣,商定平亂的密謀。
姚紹把姚懿、孫暢做了認真比較:“姚懿目光短淺,庸碌無為,倒是孫暢搬弄是非,容易製造麻煩。為今之計,朝廷隻要馳使征召孫暢,派遣撫軍將軍姚讚占據陝城,微臣到潼關節製諸軍。如果孫暢奉詔而至,說明姚懿沒有叛亂,就讓他率河東兵馬,共平吳寇;如果他的逆釁和叛亂既成事實,朝廷就應該果斷地把他的罪行公布天下,派軍隊消滅他。”
“叔父之謀,乃社稷之計。”姚泓把姚紹看成朝廷的柱石,言聽計從,派撫軍將軍姚讚、冠軍司馬國璠領兵屯據陝津,派武衛將軍姚驢統兵屯守潼關。
喪心病狂的姚懿拒絕了朝廷的征召,公開僭越稱帝,豎起叛亂的旗幟,傳檄州郡。
為誘使寧東姚成都響應他的“義舉”,他卑辭把自己的佩刀送過去,山盟海誓,作為結拜的禮物,誰知成都不為所動,把他的禮物原封呈送給皇帝。
氣壞的姚懿派驍騎王國率幾百甲士去攻成都,不料為成都所擒,並派遣使者,義正詞嚴地責罵他:“如今國家動蕩不安,明公宜恭恪憂勤,匡輔王室。如果包藏奸宄,謀危宗廟,祖宗在天之靈豈能容公?成都糾合義眾,靜候大兵雲集,當與明公會戰河上。”然後派使者曉諭各城,勉以忠義,厲兵秣馬,征發義租。
說來也怪,河東竟然沒有一兵一卒去投奔姚懿,他感到孤立了,內心深深地憂慮不已。
隻有臨晉數千戶響應他,姚紹率領朝廷大軍渡過河,親自討伐臨晉的叛戶,打了一個漂亮的大勝仗,此時姚懿才知道什麼叫害怕。
然而,姚紹不容他喘氣,一鼓作氣攻入蒲阪,活捉了他,毫不客氣地把他裝進囚車,送往長安,至於那位唆使他叛亂的司馬孫暢,直接一刀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