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風太守沈田子、順陽太守傅弘之從雍州領兵出發,襲破武關(位於丹鳳縣東武關河的北岸,與函穀關、蕭關、大散關成為秦之四塞 ),攻占青泥(陝西藍田),對長安直接構成威脅。
從山清水秀的江南來到崔嵬險峻的秦嶺,隻見重重疊疊的峰巒插入雲表,幾隻矯健的雄鷹平展著翅膀,時而上升,時而俯衝,時而翻飛,偶爾兀立在陡峭的山峰,作短暫的悠閑的憩息,似乎正蓄積力量,向更高的天空翱翔。
他們站在逶迤連綿的秦嶺,感受是新鮮的、興奮的,一朵朵白雲就好像從身邊輕飄飄而過,涼絲絲的秋風撩起色澤厚重的戰袍,鑽進係著腰帶的懷裏,渾身感覺癢酥酥的。將士們頓時歡呼雀躍,久久逗留在山梁上,不願下來。
他們作為一支遊騎部隊,數量並不是很多的,但一旦翻過秦嶺,來到青泥,就好比從天而降的神兵,讓後秦皇帝姚泓再也坐不住了。
他想集中力量抗擊來自東邊的劉裕大軍,但又恐怕近在肘腋的沈田子不時來襲擾,弄得他在宮裏坐立不安,悶頭想了半天,擬定了一個“先消滅弱小的沈田子,再對付強大的劉裕”的惡毒計劃,並且準備統領大軍,禦駕親征,年輕的皇帝知道,生死攸關的決戰來了,打贏了,也許能苟延殘喘,打敗了,他的帝國也就完蛋了。他沒有別的選擇,隻有調集長安所有兵馬,傾巢出動,與北伐軍決一雌雄,霎時間青泥的空氣緊張起來。
太陽照在青泥的山山水水,幾萬後秦兵漫山遍野而來,把這塊狹小的土地擠得滿滿的。一排排騎兵像滾滾奔騰的江海在馳騁,一隊隊步兵像濤聲陣陣的樹林在跑動,到處閃耀著刀槍劍戟的寒光,人喊馬嘶,殺氣騰騰。
後秦軍陣容強大,給傅弘之造成一種不可戰勝的錯覺,他撚著黑黢黢的胡子,勸說正在仔細觀察敵人的沈田子:“敵眾我寡,敵強我弱,戰則必亡,徒死無益,不如暫且回避。”
沈田子左腳踏在一塊青石上,把右手搭在眉峰,仔細觀察敵人的陣營,看見亂哄哄的後秦軍忙著安營紮寨,看見遠處隱隱約約飄動著一般隻有皇帝才能享用的黃色大纛,立即判斷姚泓也來了。他皺起眉頭,沒有驟然表明自己的態度,讓弘之心裏不住地打鼓。
弘之還想再說什麼,田子擺手製止了他,一向敢打敢闖的田子從聲勢浩大的敵人陣營看出了端倪,看到了戰勝敵人的訣竅。他指著遠處飄動的皇帝的纛,激昂地說:“姚泓禦駕親征,這機會太難得了,如果能擒斬他,我軍豈不是一勞永逸?”
“就我們一千來人的隊伍,想戰勝幾萬羌敵,可能嗎?望將軍三思慎行。”弘之見田子神采飛揚,不聽他的勸阻,內心甭提多急了。
田子仰天嗬嗬大笑,一隻有力的大手拍著弘之寬厚的肩膀頭,鏗鏘有力地說:“兵貴用奇,不在多少,曆史上以少勝多以弱勝強的戰例枚不勝舉,我相信人數不多的我們也能創造這樣光輝的範例。”
弘之用眼陌生地看著他,心說這簡直就是一個瘋子在說夢話,斷然反對:“不可能。”
田子並不著急,仍然陳述出戰的理由:“如今眾寡懸殊,勢難兩立,如果敵人紮好寨來圍困我軍,我軍往哪裏逃命?不如趁他立足未穩,出其不意,突然攻入,或許能扭轉敗局。”
“這是一步危險棋。”
田子心說,要想說服部下,首先得說服弘之,不然的話,自己就會成為光杆將軍:“當然是一步危險棋,正因為危險才刺激,才有意思,呆在家裏摟著老婆不危險,那還叫什麼狗屁將軍?”
“既然將軍執意出戰,吃了敗仗,別埋怨我。”弘之搖頭不同意。
“埋怨你管屁用啊。”
弘之驚訝地問:“那你還想怎麼的?”
田子厚著臉皮說:“陪哥們殺一圈。”
“瘋子。”弘之跺腳罵道。
田子嘻嘻一笑,靠近弘之,幽默調侃:“與瘋子共同殺敵,那是多麼快樂的一件事。”
“好吧,我算拿你沒轍了。”弘之盡管覺得田子這樣做太冒險,但也有他的道理。
田子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向弘之要求:“我率兵突然向敵人發起猛攻,你在後邊策應。”言語之間頗有得寸進尺的味道。
“娘的,就這麼幹了。”弘之被田子這種天不怕地不怕的冒險精神感動了,大手一揮,與剛才那個過於謹慎的他判若兩人。
田子把全部人馬集合起來,也就那麼一千多,看著一張張純樸可愛又麵麵相覷的臉,他深知兵強強一個、將熊熊一窩的道理,如果士氣激勵不起來,一切都將付諸東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