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陰雲籠罩的劉回堡,一片片愁慘的枯草在料峭的寒風中瑟瑟作響,十幾隻烏鴉呱呱地尖叫著,在光禿禿的樹枝間飛掠而過。
一陣急促的、破碎的馬蹄聲由遠至近傳來,剛剛與胡夏騎兵交戰失利的沈田子騎在馬背,隻見他冰涼的鎧甲沾滿凍僵的血跡,懊喪的臉上劃了幾道長長的血痕,平時一雙大而有神的眼睛流露出沉鬱的目光。
“夏兵也太強了。”傅弘之策馬近前,他的情況與田子差不了多少,也掛了彩。
田子長籲一聲:“我自出道以來,還沒有見過如此剽悍的敵手,看來僅憑我們一支孤軍,難以抵擋人多勢眾的夏兵。”
“何不派使者搬救兵?” 弘之凝著長長的沾滿白霜的睫毛,鼻孔噴出濃濃的白氣。
田子雙腿輕輕地磕一下馬肚子,馬昂起頭顱,瞪圓眼睛,哼哧哼哧向前奔去:“也隻有如此。”
在冰凍的荒涼的劉回堡,這支剛打了敗仗的軍隊屯營紮寨了,一向以驍勇著稱的田子毅然決定:派使者到長安,向王鎮惡求助。他站在寒冷刺骨的原野,看著使者遠去的背影,心裏說不出是沮喪,還是蒼涼?
使者來到長安義真的府邸,恰好長史王修、司馬王鎮惡陪著義真議事,使者就把田子的來意說明了。
王鎮惡與沈田子本來就不和,聽了使者的稟報,知道田子在前方打了敗仗,一種幸災樂禍的念頭悄然爬上心頭,臉上流露出譏諷的神色,扭頭對王修說:“太尉把十來歲的愛子托付給我們,我們應竭誠輔助才對,可如今大敵當前,沈將軍擁兵不進,如何退敵?”
王修一怔,心說田子在前方逆戰不利,是不是先安慰幾句為好?他看著鎮惡的臉,那是一張充滿敵意的臉,不由久久不語,盡管他也知道兩位出類拔萃的將軍相互嫉妒、相互提防甚至到了圖滅對方的地步,但是鎮惡不負劉裕的重托,心術還是可取的。
義真一個十來歲的童子,哪能洞察他們之間的矛盾?隻好聽從他們的擺弄。
使者聽了鎮惡的話,心裏很不是滋味,但他當著鎮惡的麵,始終緘默不語,獨自暗想:沈將軍在前方流血賣命,拚死拚活,眼下僅僅打了一個小小的敗仗,你王鎮惡就在後邊說風涼話,這就是你的不對了。
盡管王鎮惡最後同意發兵增援劉回堡,但使者返回來,把王鎮惡的話一字不漏地向田子學說了一遍。
田子本來與鎮惡就尿不到一個壺,聽了使者的一番話,內心更加憤怒了,不由想起劉裕臨別的囑咐與授權,殺機頓起,再也抑製不住。
畢竟是誅殺一員大將,必須名正言順,讓人無話可說,說明田子還是有顧忌的,但擬個罪名難不倒他,他坐在大帳,默默地思忖,很快便想出一條妙計。
他讓親兵把同族的沈敬仁招來,麵色憂鬱地說:“咱們遇到麻煩了。”
“是不是王鎮惡給咱們過不去了。” 沈敬仁一下子猜透他的心思。
田子長籲短歎:“王鎮惡太不是個東西,老子吃了敗仗,他不同情也就罷了,他娘的淨在後邊說風涼話,用心歹毒啊。”
“宰了他。” 敬仁聽了田子的話,光火了,嘴裏立即冒出一句惡毒的話。
這句話說到田子的心坎,但他投鼠忌器,害怕鎮惡是關中人,將來收不了場:“宰他談何容易 ,他在本地的關係盤根錯節,勢力較大,俗話說強龍不壓地頭蛇.”
“狗屁,隻要你一聲令下,管教他死無葬身之地。” 敬仁鄙夷地說。
“罪名呢?”這是田子最關心也最擔心的問題。
“欲加其罪,何患無辭!” 敬仁喃喃自語著,猛然拍著大腿,狠狠地說:“有了,就說王鎮惡想殺盡南方人,在關中自立為王,即使他渾身長嘴,也難以辨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