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這個海龍島,說是個島子也不是個島子,退潮的時候與大陸相連,漲潮的時候就成了海中的一片陸地。島子上樹木不多,到處都是凸起的怪石。這裏二三十戶人家,家家戶戶都有漁船,全部靠打魚為生。海島上的房子很有特色,石頭壘成的,房頂呈金字塔狀,上麵覆著厚厚的海草。這樣的房子有最大的好處,冬暖夏涼。在海島上,海鮮隨便你吃,吃飯的時候都是用盆端上來。可是糧食和蔬菜就緊張了,特別是綠葉菜,幾乎是很少見到。糧食呢,就是棒子麵和地瓜。吃飯的時候,一個大鍋台上麵坐著一個大鐵鍋,下麵是糊的魚,上麵貼著玉米餅子。開飯的時候舀上一碗魚,把玉米餅裏往裏麵一蘸,甭提多香了。
說到這糊魚,這有講究。要說正宗的糊魚,是把新鮮的魚放到鍋裏,放上油,還要放上一塊肥肉,為啥這樣呢?魚吸收了動物油,會格外的香,顏色也好看。把魚煎成金黃,放上水和大料還有麵醬,慢火細燉,最後收汁。這樣一盤金燦燦、油晃晃的糊魚就出來了,魚是外焦裏嫩,配上玉米餅子,到現在都是膠東名吃。另外咱再說說那個大鍋台,雖然做飯睡覺不在一口屋,可是大鍋台與土炕相通,做一頓飯,這些煙就到了炕洞裏麵,熥得炕熱乎乎的。海邊潮濕,睡在上麵又驅寒又解乏。說到這裏,有的看官也許會說了,咱說紅軍那個時候的困難日子,你倒好,又講吃又講睡,你比薑富貴還腐敗。嗬嗬,薑富貴可過不上俺現在的日子,俺們膠東現在的生活可好了。為啥講這些呢?就是想讓大家了解,膠東這麼一個美麗富饒的地方,老百姓卻過不上安穩的日子。為啥呢?官逼民反。為啥反呢?苛捐雜稅,軍閥當道,老百姓咋活?活不下去不就得造反!
當然,老百姓的日子苦,有些人的日子卻過得樂悠悠的。誰啊?馬金貴這樣的地主惡霸。自從讓遊擊隊教訓了以後,這個馬富貴心有不甘,跑到了區公所,把遊擊隊過來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那個區長叫曹德福,是個四十來歲的男人,個子不高,腦袋卻不小。圓圓的腦袋上幾縷頭發從兩鬢抹到了頭頂,遮蓋不住的地方油晃晃的,燈下好像都能反光。他的手下有一支“治安隊”,二三十人。這支“治安隊”治安沒咋出力,可是收捐收稅卻沒少出力。誰家要是交不上錢,去上幾個拿槍的就把人綁了來,先是一頓皮鞭,然後就押到大牢裏,交錢贖人。
曹德福喝了一口茶,看看馬金貴,慢吞吞地說,你也知道,遊擊隊過來了,咱們的治安隊得維持治安。可是,這麼多的人槍,得花錢啊。那些刁民不交捐不交稅,現在政府的日子也不好過啊。曹德福終於說了一句實話,政府連年內戰,哪有錢啊?當然,他曹德福是不缺錢的,主要是看看馬金貴的表現。馬金貴有魚行、漁船,能缺錢?大咧咧地說,*養的,這些赤匪敢來老子的地盤上鬧事?曹區長,你說,出人出錢,我馬金貴絕不會眨一下眼。說著,掏出來一百塊大洋往桌子上一放。曹德福的眼睛立刻眯成了一條線,自己賺了錢,要是再消滅了遊擊隊,上麵還不得給自己升官?想到這裏,曹德福向馬金貴招招手,耳語了幾句。然後讓人把各村的保長都叫來,有要事相商。這就是人家曹德福的精明之處,各村都有護莊看院的,手裏都有槍。打仗的時候讓他們衝到前麵,立功的時候,嘿嘿,自己就站到了前麵。
中午時分,各村的保長都來了,高的矮的,胖的瘦的,站了一屋。曹德福環視了大家一下,雙手往下壓了一壓,止住了下麵亂糟糟的聲音,幹咳了兩聲,然後慢悠悠地說,各位,先坐下。今天把大家找來,一是多日不見,我略備薄酒,與大家坐一坐。二是現在咱們地界上不安生,出現了赤匪鬧事,想與大家商量一下,如何剿滅赤匪。這一下,那些保長們沒有說話的了。你要是請客,我們都願意。但是,你讓我們帶人去打仗,你當我們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