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裏說到,小栓子提到了濟生大藥堂。要說這個濟生大藥堂,這可是城裏麵數一數二的地方,光是那個門麵就有好幾間屋,敞亮得很。進去以後,藥香彌漫,一溜的藥匣子立在牆邊,占滿了整麵北牆。高高的櫃台後麵,站著幾個夥計,有的忙著給人抓藥,有的忙著收錢。掌櫃的坐在櫃台外麵的方桌旁,上麵放著一個茶壺和幾個茶杯。不過,掌櫃的端著的卻是一個蓋杯,一邊用杯蓋撥著漂浮的茶葉,一邊喝著茶水,然後笑眯眯的看著進出的顧客。今天的生意真好,心裏能不高興?
這間藥店的後門穿過去,那是一個院子。打眼看去,幾間整齊的大北屋,這是藥店的倉庫,旁邊還有一個大車門,白天一車車的藥材運進來又運出去。因為藥店的用量大,所以進來的藥材便宜,周邊鎮上的藥店都從這裏進貨。倉庫的旁邊還有兩三間房子,那裏麵住的是夥計們。一是挨著店堂近,方便。二是這些夥計們住在這裏,也能幫著看倉庫。這間院子還有一個小門通往後麵,平時不大開,那裏通往後院,是掌櫃的住的地方。進去小門是一個小院子,青色的院牆邊上種著一棵大棗樹。夏天的時候,茂密的枝葉蓋住了整個院子,這裏又是過堂風,涼快得很。中午的時候,掌櫃的就在這裏搬上一把躺椅,躺在上麵午休。
穿過花牆的小門進去,那才是掌櫃的一家人住的地方。大門向西麵開著,高高的門樓子,門樓子的後麵是一麵影壁牆,為的是進來的人不能直接可以看到正房。影壁牆上鏤空的窗,映出主人家不是一般的排場。影壁牆的背麵種著幾棵牡丹花,花開的時候,大的花頭有小盆大,香氣襲人。院子的中間還修了一個魚池,裏麵幾條金色的鯉魚在荷花下穿梭。正房月台的下麵,在門口一邊種著一棵石榴樹,火紅的石榴花映襯在綠葉中,雨水襲來,隻聽哢的一聲,拳頭大的石榴張開了嘴,露出了裏麵水晶般的石榴籽。有人會問了,這麼氣派的房子,掌櫃的是誰?張縣長的小舅子——吳德仁。要說這個吳德仁,長得胖乎乎的,圓圓的腦袋上沒有幾根頭發。平時笑眯眯的,可是滿肚子裏是壞水。
自從他開了這家藥店,城裏幾個藥店紛紛倒閉了。是別人經營的不好?不是。他依仗姐夫的權勢,今天派人騷擾,明天讓人去收稅,你隻要交不上錢就封門。另外,城門口站崗的警察,一看是那幾家藥店的貨物就全部扣留。沒辦法,那些藥店隻能從吳德仁這裏進貨,他又把價格抬得高高的,那幾家藥店實在開不下去了,隻好關門了。一看別的藥店倒閉,吳德仁廉價把店麵收了過來,他就獨霸了城裏的藥店。雖然賣的貴,可是老百姓也沒辦法,為了治病,再貴的藥也得吃啊。所以,城裏的老百姓都說:吳德仁,喪良心,開藥店,逼死人。吳德仁聽說了,哈哈一笑,說,你長病不就得死?誰讓你是窮鬼了?
後來,城裏開了一間洋人的醫院。這一下吳德仁沒辦法了,洋人的醫術高明,還能開刀。碰上大病,老百姓都去那裏。吳德仁雖然心裏發恨,可是姐夫說了,一定不能得罪洋人。所以,隻能幹著急。後來一想,西藥既然掙錢,自己也搞些西藥。那時候的西藥金貴,有錢都不一定買到。不過,張縣長在青島有關係,從洋行裏搞了幾批,賣出去以後很掙了一些錢。所以,這個藥店也瞞著政府悄悄地賣西藥。當然,政府知道也不會管,因為吳德仁的姐夫就是張縣長嘛。
咱們閑話少說,還是說說曲隊長他們。曲隊長聽到小栓子提供的消息很感興趣,就問邱掌櫃,你把知道的濟生大藥堂的事都說一下,這也算你立功。邱掌櫃耷拉著腦袋,說,濟生大藥堂都知道是張縣長的買賣,我也沒敢去過幾次。光從外麵看著門麵挺大,裏麵真的不知道啥樣。薑富貴瞪了他一眼,說,你個鄉巴佬,你進了幾天城?這個濟生大藥堂我倒進去過,以前吳德仁的老婆過年做衣服,我拿了一些綢緞送過去。裏麵挺大,就是不知到現在有沒有變化。曲隊長點點頭,然後趴到薑富貴的耳朵上嘀咕了幾句。隻見薑富貴一皺眉頭,不願意的說,老曲,坑蒙拐騙的事你都讓我去,辦完了事情還說我不幹好事,我才不去呢。曲隊長故作嚴肅的說,老薑,這是隊伍交給你的任務,必須完成。薑富貴這才低下腦袋,瞅了曲隊長一眼,拿起一塊油餅吃了起來。
曲隊長交代給薑富貴什麼任務讓他不高興?當然是進到濟生大藥堂去了。可是,沒有錢你能進去?所以,曲隊長讓薑富貴想辦法。一邊吃著油餅,薑富貴一直皺著眉頭。突然,咧著嘴笑了,說,老曲,晚上你讓孫大海跟著我去逛窯子。曲隊長一聽,說,老薑,咱們是革命隊伍,不許嫖娼。薑富貴一聽急眼了,說,你讓我去弄錢,還不讓我弄好人的錢。我不去那裏咋辦?你說,逛窯子的有好人?曲隊長想了一想,也隻能這樣了。
吃完飯,薑富貴一伸手,說,老曲,給我兩個錢,我和孫大海去泡個澡堂子。秋妹在一邊不願意了,說,你這個人毛病咋還這麼多?吃飽了,不但要去逛窯子,還要去泡澡堂子。薑富貴撇撇嘴,說,小丫頭片子,懂啥?晚上我們要是去逛窯子,穿得這個樣能像是有錢人?要是想換兩身像樣點的衣服,你讓我上大街上扒別人的衣服?曲隊長笑了,薑富貴這是要到澡堂子裏偷衣服。於是,掏出兩個錢,說,我身上就這些錢了,你再要也沒錢了。薑富貴接了過來,然後走到邱掌櫃的跟前,一下把他的腿抬了起來,一下就把鞋扒了下來。也不管臭不臭,伸手在鞋裏摸索了一會兒,從裏麵拿出來幾張票子,嘿嘿一笑,說,小邱,你在鞋裏藏錢的毛病還沒改?邱掌櫃急眼了,喊道,曲隊長,薑富貴這不是搶劫嗎?曲隊長冷笑一聲,說,你這些也是不義之財,就算交給薑富貴,為革命做點貢獻了。邱掌櫃哼了一聲,蹲到牆角上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