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一**四年九月十五號,光緒二十年農曆八月十三,大清駐朝商務總辦、禦賜忠勇巴圖魯、寧夏鎮總兵趙天寶置大清皇帝“堅守漢城,禦敵朝南”之令於不顧,驅使數十萬漢城百姓隨軍北撤,漢城所屬京畿道僅餘六千士兵殿後護衛。
消息傳來,舉國震驚,無論高呼破虜抗戰的清流帝黨還是遮掩曖昧的重佬後黨一時驚愕交錯,集體失聲。
“混蛋,混蛋,亂臣賊子,亂臣賊子~~~”光緒狠狠地將書桌上的器具統統摔了出去,平時蒼青泛白的麵龐竟然泛起滾滾紅潮,額頭更是滲出了點點熱汗。
麵對光緒的盛怒,禦書房內幾個軍機老臣識相地將頭爬在地上斂聲靜氣,大氣兒也不敢喘一下。感受到天子的盛怒,幾個膽小的甚至微微顫起了身子,眼前這個年輕的皇帝已經不是當初那個事事都需太後點頭許可的皇家傀儡了。通過此次清日之戰,年輕的皇帝已經嚐到了權利的甜頭,日夜盼望著乾綱獨斷,好幾個後黨大臣僅僅因為些許小事就被他借機降級查辦。借著民間呼戰之聲,這個年輕的皇帝雖不能和慈禧太後分庭抗爭但也不是以前那個連四品官吏的啟用任命都要太後點頭應允的木偶皇帝了。
“翁師傅~~~”盛怒中的光緒皇帝突然吼道,“你說,那個亂臣賊子應當如何處置?!”
聽到皇帝的怒吼,翁同和身子不由一顫:“臣有罪~~~”他太了解自己的這位學生了,這種時候最好的應對方法就是保持沉默自我請罪,千萬不要有任何推脫申辯。當初自己就曾勸過這位學生要他注意趙天寶不要給予對方太多的眷顧提攜,畢竟對方出自淮軍發自北洋細究起來也算後黨人士,可是這位聖天子一心想要恢複聖宗偉業,執意提拔對方,短短一月之內兩次擢拔,將對方由小小的營官一舉置於總兵之職。躍遷之速在清一朝實屬少見,聖眷不可謂不隆,隱有帝黨新寵之勢,然而如今趙天寶擅離駐地冒然北撤無疑於在天下眾人麵前狠狠摑了光緒皇帝一個耳光,這一切能不讓這位最近出盡風頭的年輕皇帝感到憤怒,能不讓這位喜好體麵的天子感到不堪?!
“陛下,臣以為趙天寶當斬,按大清祖律:為將者私棄城池駐地,殺無赦!趙天寶深受國恩,大敵當前卻不思殺敵報國反而強卷藩屬王室臣民北上遷徙致使黎民受苦百姓蒙難,墮我國威,損國仁德。陛下,趙天寶該殺!”清流之首李鴻藻抬起頭,一長段話說下來竟然臉不紅氣兒不喘,看得翁同和大為羨慕——這身子骨真不錯。
“斬?”
光緒皇帝摩挲著書桌上的硯台,嘴裏哼了一聲。
“對,斬!”李鴻藻擲地有聲,朗聲道:“北洋水師消極避戰致使黃海慘敗,聖上明正法典,嚴懲丁汝昌迅斬方伯謙,天下百姓無不拍手稱歡,士人鄉紳亦盡頷首稱是。今趙天寶妄辜聖恩私棄漢城,更有甚至竟然強遷藩屬百姓無禮韓王夫婦,致使平壤以南盡皆陷入敵手倭人舉手而得朝鮮半壁江山,更使我朝武威受損,仁義謙讓之名亦受汙玷。
不殺趙天寶不足以平民憤!
不殺趙天寶不足以安藩民!
不殺趙天寶不足以撫清流!”
李鴻藻偷偷打量了一眼滿臉鐵青的光緒皇帝,顫聲道:“請陛下殺趙天寶以振軍心!威懾諸軍!”
聞言,屋中眾人都是渾身一震:這老頭子也太猛了吧。趙天寶雖然私卷韓王北撤然而對方畢竟還是派兵留守漢城,更重要的是對方堅持號稱此舉是為戰事考慮,欲行“周勃平七國叛亂之舊事——暫避敵鋒,斷敵糧道”,不管怎麼說漢城尚未失守,趙天寶暫時還夠不上失地重罪。曆朝曆代並不缺乏戰時誅殺領軍將領之例,然而趙天寶畢竟是連挫倭人兵鋒,前不久才受到皇帝親自褒獎,如今戰果未出就被貿然斬殺豈不是讓皇帝臉上無光?!至於所謂的強遷韓王夫婦,人家堅持是朝鮮王室議定遷都自己隻不過是護衛配送罷了。不管怎麼說,如今這個家夥還斬不成,要斬也要事後斬!
很明顯這老頭子是想借機削弱北洋的勢力嘛,找李鴻章的刺兒唄~~~
想到這裏,幾個軍機老臣不自覺地把目光偷偷瞟向了一旁默然不語的年輕皇帝。難道是這位皇帝陛下想要借機將靠向李鴻章北洋的趙天寶給清除了?!難道想趁此機會拆散北洋,打壓淮軍?!
朝廷提防打壓淮軍幾十年了,也沒能將對方打壓削弱下去。
如今新營接受淮軍老兵擺明是回歸北洋了,誅殺趙天寶不就是消弱李鴻章的北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