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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1日。晴。目前入朝為第五師團和第三師團之一個混成旅團,總兵力約兩萬人。朝鮮之清軍也在兩萬之譜,駐守平壤者應不過一萬五千。雖說李鴻章之北洋倉猝成軍,當中不乏以流民頂替,軍械訓練更是無著,然常聞攻城方應有守方兩倍之兵力方算穩妥。何況若不幸敗績,平壤清軍勢必南下,我海軍則須護送陸軍撤離,而北洋水師則勢必趁機偷襲,屆時全盤皆輸則不遠矣。相反,勝則長驅直入,直取東北甚或京師。故曰平壤之戰遠非成歡可比,予安於室內亦感沉重,前方將士之山嶽重責可想而知。午去兵站登記,問何時召集,還無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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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寶貴因為提到金丹教而不好受。葉誌超也知道自己多嘴,歉意地看了左寶貴一眼。
馬凱清則補上一句:“即便有洋船,即便他們披星戴月地趕來,但還要等上北洋水師護航呢!”
“媽的!”豐升阿也全然沒在意薛雲開對自己的不屑,聽見北洋水師就怒從心起:“李合肥花了這麼多錢,怎麼北洋水師卻這麼窩囊!?運個人去大同江也運不了?早知道我也搞一個海軍啦!”
聽見豐升阿當著自己的麵大罵自己北洋的老大,葉誌超、薛雲開和馬凱清也隻是瞥一眼了事。畢竟大夥也覺得,北洋水師去不了大同江,還有北洋後勤補給之慢,實在是造成眼下困局的主因。當然,人們也馬上想到,哪怕北洋水師更窩囊,也不及你豐升阿的“鴨蛋兵”吧?!
葉誌超始終顰蹙著,細起了眼猛地抽煙:“我也說到舌敝唇焦了,剛才又發了急電去催援兵……目下元山有倭兵登岸,我想……他們應該著急些了吧?”
“正是緩兵糧米遲遲未到,咱們就更應該趕緊出擊!”左寶貴又繼續他的出擊之議,其沉重的目光輕擱在桌麵,任由汗珠安然流過臉龐,就如久曆沙場的老將在大戰前的冷靜。因為他知道,他接下來就要和別人有一番激烈的爭論,此爭論不單決定此城共三萬多軍民的生死存亡,更是影響整個戰局,而爭論的主要對手,就是曾經和自己出生入死的摯友────葉誌超。
“冠亭呀!”葉誌超也實在受不了左寶貴的窮追猛打,很不耐煩地說:“不可能的!”
“什麼不可能的?”左寶貴瞪著他,見其一時沒答話,隻是看著自己,便繼續追問:“那你到底有沒有向中堂提我的出擊之議了?”
葉誌超呼吸越發沉重,但仍是不吭一聲,目光移向別處。
左寶猜到葉誌超那天隻是敷衍自己,怒哼了一聲,也不屑再看他:“你這叫什麼稟明一切,陳明利害呀?!……咳咳……”
見左寶貴當著眾人的麵發自己脾氣,壓根沒將自己這個直隸提督兼諸軍總統放在眼裏,葉誌超也氣上心頭:“這麼久了,你也該猜到了吧?中堂這麼多天也沒有回你,那就說明你的出擊之議壓根就是要不得!”
也難怪葉誌超動氣,畢竟他這三個月來確實是受盡委屈。先是被選上出國助朝鮮剿滅東學黨,後成了第一個和倭人開仗的清軍統領,敗後又曆兩個月的艱辛旅程才回到平壤,後又因謊報軍情而擔驚受怕,更因此當上了首當其衝的諸軍總統,回到平壤後一眾將士和平民更是視自己為隻會吹牛和逃跑的敗將,壓根就沒將自己這個直隸提督兼諸軍總統放在眼裏,更拿自己當笑柄,而部下向友軍討軍需時更是要仰人鼻息……一切一切,都使他心灰意冷,心力交瘁。但這也罷了,隻能怪自己倒黴,畢竟平壤裏還有一個相信會為自己雪中送炭的好友。但如今,這個認識了近四十載的好友不單沒有向自己噓寒問暖,卻還一味對自己苦苦相逼,強己之所難。每想到此,葉誌超的心就隱隱作痛。而痛與恨,往往隻是一線之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