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活著的人嘴裏總能審出一二點訊息,比如他當年從蘇家老太太嘴裏得知蘇家家主——也就是他名義上的父親——在得知他並非蘇家親生子之前,去過了一趟宮裏。
而他母親遭難也是發生在她被迫去參加完一次宮宴回來以後。
還有蘇家家主給他喂的藥也是極為罕見之藥,尋常人根本弄不到。
數年以後,他以刃組織成員的身份繼續活著,再去探究時,當年主持宮宴的皇後卻已在他母親身死後不久便死去了。
他母親當年是在蘇家家主的逼挾下跳井而亡,後來蘇家家主身亡,即便是可能與之扯上關係的皇後也已亡去,他連報仇的目標都沒有了。
再隔多年,他替皇家做事,做的都是見不得光的事,也偶然得知當時的皇帝的一件密辛。原來許多年前,皇帝也曾在宮外有過一段荒唐的日子。
到此為止,他便沒再往下探究。
常年遊走在黑暗中,他漸漸都麻木了,感情淡薄了,也無所謂這世上還有無他的親人。
他不需要被承認,也不需要認祖歸宗。或者說,他更寧願孤獨一人。
所以所有的秘密在還沒被揭開之前就已經被埋葬。
唯有在遇到她之後,他枯索的人生裏才重新亮起了一抹光。
於他而言,他才終於找到了自己的至親至愛。
但是他沒有想到,原來她已經知道了這麼多,竟也一個人默默替他承受了這麼多。
她竟一字都未曾開口在他麵前提起過。
可眼下她字字句句都是對他的心疼,她是當真對他感同身受。
江意澀然道:“謝玧,不興你這樣的。你,你母親,你父皇,為什麼就是見不得他好?他究竟有哪裏,對不住你們?”
明明……明明,你們也是至親兄弟。他是你的親兄長。
可這最後一句,她無法道出口。
道出口後,對誰都沒有好處。
就讓它成為一個永遠的秘密吧。
最後江意再對謝玧道:“太上皇臨終前與我說,最不想看到的便是將來你們反目成仇,我受太上皇囑托,無論如何,也不許你動他,否則,你便連我也一起殺了。今日所言,句句屬實,如有半字謊言,便叫我不得善終。”
謝玧眼神顫了顫,動了動喉,終究是說不出話來。
江意固執又倔強地與他對峙著。忽而手腕上一暖,蘇薄伸手來捉住了她的手腕,將她拉回身。
他見得她臉上的決絕和真摯,見得她眼底裏一觸就要墜落的淚光。他緩緩俯下身來,將她擁入懷中,緊緊抱住。
江意顫了顫,而後後知後覺亦是有些渴望地回抱住他,手撫著他的後背,道:“沒事的,沒事的,蘇薄,我都與你在一起的。”
蘇薄道:“江意,我要走要留,我要與你在一起,誰都攔不住我。”
可是他也知道,她不想見到兩敗俱傷的局麵。
江意在他懷裏深吸幾口氣,悶聲道:“謝玧,你放他走吧。”
然,還不待謝玧回答,此時,殿外響起了匆忙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