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一顆老柳樹霸占了天上的驕陽,涼風從山溝裏吹出來,吹得柳條抽在木製窗框和玻璃塊上,發出清脆的“啪,啪……”聲。
柳條編的鳥窩中,幾隻小鳥正張著鵝黃的小嘴喳喳直叫,等待著鳥媽媽的投喂。
床上躺著的女孩,被這窗外的交響樂吵得蹙了蹙眉。
她掀開沉重的眼皮,瘋狂恐怖的失重感消失不見,不過那段能嚇出人命的經曆依舊讓她有種想吐的衝動。
透過嵌開縫的眼皮,烏溜溜的眼睛看見探進窗口的柳條,猛的從床上坐了起來。
老柳樹、木質窗,牆上糊著的舊報紙赫然寫著97年香港回歸,還有一張還珠格格的海報,這、這……怎麼沒有香妃呢?難道還珠二還沒上映?
不對!
這是怎麼回事?
乍一這麼想,跑偏的腦回路瞬間走回正軌,記憶就跟走馬燈一樣刷過眼前,上輩子的那些人和那些事就像一個冗長的夢被喚起……
夢裏,她十二歲喪父,十七歲喪母亡弟,後來伶仃一人被帶到秦家。
那個家有她父親白雲山用命換來的平安和睦,也有世伯秦守業許諾給她的未婚夫,她感恩上蒼還給她一個機會,一個擁有下半輩子人生的機會。
她爸老白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和她說:人這一輩子,誰都會離開你,唯獨那個和你相伴一生的人,才是陪著你到最後的。
這句話她小的時候沒感覺,可當他們都離開她後,便在她心裏紮下根,她把那個眉目如畫的男子當成了救命稻草,這一等就是十幾年,等到她成了三十歲的老姑娘,都沒盼來一個正眼相看。
良宵一夜,女主角卻是另外一個人,好巧不巧被她撞個正著。
他卻不羞也不悔,眼神依舊淡漠如煙,“你有事嗎?”
她心灰意冷,生不如死,以至於在工地裏恍了神,一場意外終結她即將而立的人生。
淒淒惶惶那些年,那些事,那些人,全部化作流沙……
她側過臉,目光越過木質小窗,灰雀銜著螞蚱站在柳條編製的鳥窩邊,喂養著嗷嗷待哺的小雀。
白玉京噗通趴在床上將臉埋進印著雙喜字的橘色枕頭上,嗅著熟悉的清香,發了瘋的在床上打滾,高興的直踹腿兒。
家的味兒永遠是最好聞的。
白貓洗衣粉的味道,加上何蒖珠的味道,這是她上輩子用盡後半生追憶的味道!
是她最懷念的!
黑黢黢的小臉在枕巾上蹭了蹭,留下微濕的痕跡,額頭抵著枕頭,裂開嘴露出兩排齊齊的白牙。
“我回來了!我、回、來、啦……”
這輩子,她不用再奢望別人成為自己的家人,因為她的家人都活著。
呐喊聲驚得鳥媽媽張開翅膀,歪著頭朝屋裏直看……
白玉京賴在床上怎麼也聞不夠了家裏的味,要不是實在太渴,她絕不起來。
磨蹭著爬下床,白玉京套上白色紅藍條的回力布鞋。
桌子上的搪瓷水缸還是爸媽結婚時買的,邊上已經掉了些瓷露出黑色的斑點,上麵印著橘紅色的雙喜字和一對鴛鴦,她像珍寶一樣端著看了良久,才把裏麵隻有少半杯的水都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