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中午,家裏一個人都沒有,掛曆上是七月,正直暑假,這個時間媽媽和弟弟應該在地裏。
臉盆架上掛著三條毛巾,一條粉色印著牡丹花的是媽媽何蒖珠的,一條純白色兩邊帶著細細藍條的是白瓊玖的。
而她的毛巾,則是黃色底印著紅色梅花鹿,這還是何蒖珠曾經沒解體的單位發的呢!
可惜後來,這樣的毛巾她再也買不到了。
搭在肩上,白玉京吹著愉悅的口哨到廚房,從水缸裏舀出水,倒進一隻幹幹淨淨的藍色臉盆裏,那是她弟白瓊玖的,幹淨著呢。
白瓊玖有潔癖,每次用完臉盆恨不得都拿鋼刷子刷一遍,而每次她洗臉的時候,都偷偷用他刷完的。
這樣一來,她的盆一直都幹淨,因為用的少,白瓊玖的盆也一直都幹淨,因為洗的勤,每次白玉京偷偷用弟弟的盆沒被發現都會偷笑半天。
白玉京一直都沒告訴過白瓊玖這個秘密,一直一直,直到再也見不到他了……
“嘩啦……”
臉上的濕潤尚且溫熱便被水衝掉,涼涼的水讓汗毛孔都透著舒服,人也變得越發冷靜。
巴掌大的圓鏡裏是十六歲充滿朝氣的臉,笑容很是燦爛,鏡子裏的兩排白牙特別顯眼,但這隻能證明一件事——皮太黑,才會形成這種極強的反差。
唯獨讓白玉京最滿意的就是她那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白眼仁都很少,大大的黑眼仁跟黑葡萄一樣,效果堪比數年後滿大街流行的美瞳。
但是,她那個沒眼光的弟弟就常針對她唯一的優點進行人身攻擊:“長得跟黑貓一樣,連白眼仁都沒多少,還好意思說自己眼睛長的好看。”
好不好看再過幾年他一定會跌下眼鏡的,可惜上輩子他沒機會看到她褪色的模樣,不過現在看,確實隻能增加黑+++的視覺效果。
突然“鐺、鐺、鐺……”的聲音灌滿空蕩蕩的家。
白玉京換衣服的時候被這又熟悉又遙遠的聲音嚇了一跳,目光搜尋一圈才定格在那口黑箱子老鍾上,整點報時,兩點了。
目光又從那老鍾上移到過分整潔的家中,哎……因為家什物件太少才顯得整潔。
除了爸媽結婚時買的立櫃,和炕上的老式躺櫃,再就隻有兩隻木質大箱子,和一張折疊餐桌。
八幾年這些是家家戶戶的標配,但是現在已經是九十年代末,還有幾年就要進入二十一世紀,那可就隻能稱為一貧如洗了……
白玉京咬了咬牙。
她一陣風似地鑽進廚房翻找起來,五個雞蛋,半小缸米,一袋玉米茬子,剩下的蔬果都種在窗外的院子裏。
她擼胳膊挽袖子跑到院子裏摘下幾根黃瓜和西紅柿,割下把韭菜,油嫩嫩的韭菜條被風一刮,就像巴掌一樣狠狠抽在她臉上,瞬間臊紅了臉。
激動的心漸漸萎靡,她耷拉著腦袋走回廚房,忙活起來,洗菜、滔米一刻不停,菜刀在菜板上剁得梆梆響。
上輩子的這個時候她都在幹什麼?
這些支撐一家人吃的蔬菜瓜果,院子裏堆放著整齊的柴火,都是她13歲的弟弟白瓊玖一個人弄的,她除了沒事跑去看那個負心的未婚夫她還為這個家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