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西西將酒倒進酒杯,舉起那杯酒,笑眯眯:“喝了哦。”

山野風光爛漫,草木發出沙沙之聲。

雲西西的身邊,隱約有發光的魂體,仔細瞧去,像是兩個人的身體輪廓。

一男一女,男的威武,女的慈祥,兩人亦席地坐在雲西西對麵。

像是經曆了漫長的時光,魂體變得稀薄而透明。

正是雲家的二爺和他夫人,雲西西的養父母。

發現養父母的魂體尚在,是她拿到遺物之後前來祭拜的事兒,她當時很驚訝,因為沒有人的魂體可以存留這麼久。

後來從雲子昂那裏得知她還有個姐姐,驚訝之餘,便采取通靈之術得知了魂體的零碎信息,這才明白了這兩人魂體留下來的原因。

原來兩人在生下雲瀾之後,發現她靈根罕有,為了讓她能在雲氏立足,同時也因為兩人突破瓶頸失敗,壽數快用盡,便對她嚴苛要求,希望她能飛快提升。

可因為求成心切,導致雲瀾性格孤僻冷漠,對他們更是厭惡至極,他們也沒法子,不能告知她真相,也不想獨留下年幼的她在雲氏受苦,隻得不斷的逼迫她前進。

那一年,潮汐宗來點靈,兩人花光所有積蓄,將雲瀾送上了潮汐宗,隻希望她能求得大道,活的自由自在。

後來兩人在府外撿到雲西西,原想在壽數用盡前將她送到安全的地方,可惜走的突然,還是將她留在了雲府。

兩人去世後,那點魂魄卻始終不散,留在了宗祠墓前。

不舍得走。

因為想要知道,留下的那個小丫頭,活下來沒有。

遠走的那個女兒,過的好不好。

後來那個小丫頭被一個仙人帶走了,可那個十歲離家的女兒,卻再無一絲訊息。

想要知道她過的好不好,想要知道她如今出落成何等模樣,想要知道她是否有人陪伴。

可這麼多年過去了,她卻始終沒來看過一眼。

也許明天會來吧?

那就再等等,再等一天吧。

就這樣,不知不覺,已等了數個年頭。

雲西西飲盡杯中酒,望了望暮色中的遠山。

養父母亦望向遠方,這麼多年來,每天都失望,從一開始的期待到失望到絕望再到最終歸於平淡。

那……今日能等到她麼?

就在最後一絲斜陽墜入後山,天地萬物陷入黑暗之時,山下搖搖晃晃,終於出現了一抹淺色的身影。

她拎著兩壇子酒,緩慢的走了過來。

阿娘不可置信的揉揉眼睛,阿爹一瞬間紅了眼眶。

雲西西鬆了一口氣,將從魂體獲得的碎片信息擱在墓碑邊,轉身悄然離去。

這世上,有些人可以肆無忌憚的遠行,可有些人卻生怕你沮喪時找不到歸途,甘願留在原地。

哪怕魂體稀薄,哪怕不被理解,也沒有絲毫怨懟。

隻要一句【我回來了】就夠了。

·

宅院裏很安靜,小男孩原本趴在桌上小憩,身體忽而騰空而起,嚇得他一激靈,本能的張口便咬。

嘴巴一瞬間被男人捂住。

他“嗚嗚”兩聲,看清了麵前的男人。

是裴白!

眼眸一眯,惱怒之色驟然浮現。

裴白拎著他的後頸,將他提溜在半空中,冷聲道:“若是再胡說八道,就殺了你。”

蒼耳不再掙紮,奶聲道:“尊上不喜歡你。”

裴白:“你閉嘴。”

蒼耳挑眉:“尊上抱過我。”

裴白:這小王八蛋真是哪裏痛點哪裏!

裴白道:“以後離遠些。”

蒼耳冷笑一聲,正要說什麼,表情卻忽而一凝,隨後眼圈一紅,嘴巴一扁,竟當場大哭起來。

裴白這些日子吃了太多虧,本能的覺得不妙,正要丟開他,身後卻已經傳來了熟悉的怒喝。

“裴白!”

他手一抖,蒼耳便摔在了地上,那臭小孩當場便哭的更大聲了。

雲西西剛從墓地回來就瞧見這一幕,立刻沉著臉進來,蹲在蒼耳身前,將他扶起來,正要開口哄。

那孩子卻努力製住了哭泣,眨著一雙滿是水汽的大眼睛。

“尊上,我、我沒事,您不要擔心。”

他強忍著淚水,努力笑著:“哥哥總惹您生氣,我同他不一樣,我可舍不得,我不疼,一點兒也不疼,尊上不要為我費神。”

裴白氣道:“你別聽他胡說,這小孩絕非表麵那般簡單。”

雲西西怒道:“你閉嘴。”

裴白據理力爭:“你信我,這家夥興許是個異族,絕沒他表現的那般……”

雲西西毫不留情的打斷他的話。

“今天就是天王老子來了,這也是個善解人意的小可愛。”

裴白:媽、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