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前走,就是剛才透過中控室看到的那個大型蓄水池,此刻裏麵的水正在翻滾著,形成了一個人工漩渦。

張朋正從水池旁邊一個冒著火花的保溫箱裏捧出一隻鋼化冷凍瓶,保溫箱上的玻璃全碎了,一看就是被張朋人為毀壞的,正因為這樣才驚動了警報設備。

“張朋!”

我盡量壓低著我的嗓音,一種極度不好的預感在我身體裏蔓延開來。

張朋沒有回答,而是舉起瓶子著迷地端詳著,裏麵有無數顆像雨花石一樣還沒孵化的卵,透明的胎膜裏包裹著已經成形的小八爪魚。

我的直覺告訴我,這是雅典娜產的卵。

“你要……幹什麼?”我喉嚨發幹。

“它們是不是很美?”

“我們沒時間了,跟我走……”

“不,是你跟我走。”

張朋看了看我,指了指牆上掛著的兩套潛水衣:“我們從蓄水池下麵的排水口遊出去,抽水泵會把我們推到地表的湖泊裏。”

“什麼……什麼意思?兩套潛水衣不夠我們五個人啊!”

“是的,不夠,所以隻有你和我。”

我愣住了。

“那沙耶加怎麼辦?迪克和約翰怎麼辦?我們現在回去找約翰還來得及……”

“你以為約翰真的想帶你們出去?他騙你們的,你相信他就是死路一條——那個地下湖底,確實有一條逃生的洞口,但是整條甬道隻有三十厘米寬,隻有約翰那樣的生物才能鑽過去。”

我腳一軟,差點跌坐在地上:“你撒謊!”

“我沒有撒謊,我說過我不會害你。”張朋從牆上取下潛水裝備扔在我腳邊,“快點穿,剛進阿什利鎮的時候,我就把這片的地下河都探過了,除了這裏,沒有別的出口。”

沒有別的出口,我機械地在心裏念了一遍。

“張朋,我不能跟你走,我要回去救我的朋友。”我轉身就要往回走。

“你還不明白嗎?你跟他們根本不是一類人!”張朋忽然吼了一聲,“你們根本無法成為朋友!”

“你什麼意思……”

“他們有任何一個人知道你的過去嗎?知道你的血統嗎?他們以為你隻是普通人,所以才會跟你成為朋友!但你是嗎?”

張朋的話像針一樣,戳進我的心髒。

他一語道破我最不想麵對的事——從一開始,我隻是以一個普通人的身份和達爾文他們成為朋友,盡管這中間有很多次機會坦白,可我絕口不提我的過去。

我開開心心地扮演著一個普通人,得到了和普通人一樣的真摯友誼。

可是從選擇打開爸爸的日記那一刻,我就已經不是普通人了。

從那一天開始,我已經選擇了另一條路,我要麵對的是複仇,是不計代價地尋找真相。

尤其是達爾文。

我不敢說,我怕說出來會失去他。

這樣的我,配得到他們的友誼嗎?

“在知道你的過去之後,還有普通人願意跟你成為朋友嗎?願意跟你活在危險之中嗎?隻有我,我了解你的過去、你的家族和經曆,但我還把你當朋友。”

“跟我走,我們是一類人。”張朋拉著我的手臂,“你不是他們的汪旺旺,你叫徒傲晴。”

這句話多麼耳熟,一瞬間我回到了一年前那個飄著雨的操場。

我差點忘了,我不隻是那個叫汪旺旺的普通高中生,我還是背負著沉重命運的徒傲晴——張朋是唯一知道我的名字的人。

“傲雪淩風太瘦生,苦雨終風也解晴。傲對風霜雨雪,終會迎來晴天,你爸希望你成為一個堅強的人啊!”

我做到了嗎?我有沒有成為一個堅強勇敢的人?

爸爸,對不起,我知道讓我活下去是你的心願,但我不能自己逃跑,一個堅強勇敢的人是不會丟下自己的同伴的。

“我不走。”我甩開張朋的手臂。

張朋的眼底掠過一絲失望,但很快就恢複了平靜,就像是意料之中。

“這個世界很快就會開始洗牌了,他們最後都會死的,你留在這裏改變不了任何事。”

他一邊說著,一邊晃了晃手裏的鋼化玻璃瓶。

“張朋,你不能……”我盯著瓶子裏還在緩緩移動的魚卵,突然意識到了什麼,“這些東西很危險……”

我一邊說著,一邊拽住張朋的胳膊企圖把玻璃瓶搶過來。可他的力氣很大,一側身就掰開我的手,玻璃瓶在他手裏紋絲不動。

“它們比人心危險嗎?還是比人類邪惡?”

張朋扳過我的肩膀,我一下動彈不得,疼得直哆嗦。他沒有用全力,否則我的整個肩胛骨都能被掰碎。

“它們即使是怪物,也是人類製造出來的怪物。”

怪物……這個字眼多麼熟悉。

43曾經也說過,他是被戰爭創造出來的怪物——他不會死,他會伴隨著人類的欲望直到世界盡頭。

“這是少部分人的過錯,而不是全人類的!”我忍著疼拚命掙紮,“如果你把它們帶出去,就是要無辜的人為這個過錯負責!”

“幾千萬年以來人類一直高高在上,因為比別的動物聰明,就有權力隨意奴役,乃至毀滅任何一個物種——為了魚翅屠殺鯊魚;把海豚關進遊樂園表演;豬和牛被關進不到一平方米的籠子,用激素催肥再宰殺……你還敢說大部分人是無辜的嗎?事實上,每個人都該為之前犯下的罪惡付出代價了。”張朋搖了搖玻璃瓶,笑得有些猙獰,“從今往後,這個世界該洗牌了,食物鏈頂端的是它們。”

“張朋,”我忍著肩膀的疼痛,鼓足勇氣說,“你還記得你是來找爸爸的嗎?Vi g就是你爸爸,對不對?”

張朋的眼神變得非常複雜,悲戚、憤怒,但轉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墜入冰窟的冷漠。我感到肩膀上的力道頓時又大了幾分,我知道我賭對了。

“雅典娜是你爸爸的心血,但他的初衷隻是救人,而不是害人……他沒想過要用他的研究去摧毀這個世界……他不會希望你這麼做的……”

“他也從來沒想過要殺了雅典娜,可她還是死了,不是嗎?那麼問題來了,是誰殺了她?”

我啞口無言。

“是人類,他們在這場實驗中扮演了神的角色。他們給了她智慧,教會她文字和情感,給她過生日,把她作為人類一樣撫養,卻從沒給過她人類的權利!你們剝奪了她的一切。如果你是雅典娜,你還會勸我不要帶走她的孩子,把他們繼續留在這裏重複自己悲慘的一生嗎?如果你是她,你還會和現在一樣正義凜然嗎?”

“可我不是雅典娜!”我吼道,“我是人!我是你的朋友!我以為我們是朋友!”

張朋的眼神突然溫柔下來,他有些憐憫地看著我。

“你和她一樣,都隻是犧牲品而已。”

“你說什麼……”

“小心!”

話音未落,我突然被張朋一把推開,耳邊瞬間擦過一股熱流,我還沒有反應過來那是什麼,就撞向旁邊的櫃子,跌在地上。

張朋的胸口,出現了一個直徑將近五厘米的窟窿,洞穿心髒。一名拿著雷明頓霰彈槍的特工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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