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急忙打開車窗,一看車頭濃煙滾滾,遮天蔽日,車身劇烈抖動,一股橡膠燒焦的惡臭撲鼻而來。
說時遲那時快,摘擋、拉手刹、拔鑰匙一氣嗬成,我一個空翻跳出駕駛室,遂與秦安一起跑路。
秦安雖然胖成了球,卻不能滾,幾縷剛長出來的頭發,被風吹站立著,仿佛在跟著他一起往前使勁。
跑到半路,我突然虎軀一震,看著手中的車鑰匙,這車子明明拔了鑰匙,為何還不熄火?
正當我和秦安麵麵相覷時,車子已經不能用燒機油來形容,得用“噴”,噴機油,就像前一天吃了地溝油麻辣燙,第二天坐在馬桶上的那種“噴”,“噴”到出衛生間都得夾著雙腿走。
秦安雙手撐著膝蓋,大口喘著粗氣,平息許久才尷尬的抬起頭,朝我笑了笑,道:“這車還挺有脾氣,白白浪費了我一個早晨修理它。”
“幸好不是半路出這問題。”我心有餘悸道。
秦安扔給了我一支煙,看著發動機故障的車子感歎道:“這下咋辦?”
我點燃了煙,重重吸了一口:“靠你了,出去借。”
秦安沒有再回答,隻是陪我抽著煙,直到抽完,才掐滅了煙頭向我說道:“行,我去借,但指定借不到什麼好車。”
“不挑,是車就行,今天我必須離開這裏。”
……
時間就這麼在我的患得患失中一分一秒的過去,回過神時,距離秦安去借車已經過去半個小時。
我仰躺在了院椅上,有些呆滯的看著天空,思緒放空,可那些不堪回首的片段,卻以一種紛紛而來的姿態,填滿了我的腦海,仿佛有一種生命被消融、靈魂受浸染的感覺。
我克製著自己,轉而想著在這裏的日子。
這裏的藍天與白雲、雪山與草地、經幡與轉筒、虔誠與信仰,都足以洗刷我塵封的世俗觀念。除了被這裏獨有的景色所吸引,最讓我為之感動的是那些磕著等身長頭、匍匐叩拜的朝聖者,虔誠的信仰支撐著他們整個人生。
在秦安離開近一個小時左右,他成功的開著一輛昂科威回來了。
我從椅子上跳起來,迅速繞著車子打量,車況良好,而秦安也不囉嗦,已經先我一步將物品往車子上收拾,似乎很趕時間,在收拾物品過程當中,又跑回到店裏取出一把純手工吉他,示意我帶給秦鹿。
……
按照之前的計劃,秦安開車送我前往山南市貢嘎縣甲竹林鎮,這是拉薩貢嘎國際機場所在地。
由於出發時間晚了兩個多小時,肯定不能按之前預期時間到達機場了,秦安自作聰明,抄了條小道,說圖快。
好在我並沒有提前訂購機票,因此也不急躁,大不了在機場附近住一宿,第二天再走。
車子開出一個多小時後,秦安手機響了,示意我停車接個電話,我剛好趁機下車抽支煙,透透氣。
小片刻後,秦安神情有些慌張,麵露難色敲了敲車窗道:“不好,車主要車了。”
我的麵色當即陰沉了下來,伸手做出摟安脖子的動作。
秦安一邊躲,一邊緊張的說道:“高速路上,別追逐打鬧。”
“你丫真不是個靠譜的東西!”
“車主也不知道那麼突然,六點得去幾百公裏外景點接客人,迫不得已……”
“那我呢?”
“這條路不收費,往機場去的車多,要不你在這邊搭車?”
一聽搭車我頭就大,本能的搖頭拒絕,總覺得某些事情,好像在循環上演。
秦安麵色複雜的看著我,半晌輕聲說道:“對不起兄弟,我也是被逼無奈,我跟你保證,你在這兒一定能攔到車。”
沒等我同意,秦安便指著不遠處的車子說道:“你看,後麵不是有車來了。”
我回頭張望的功夫,秦安已經發動了車子,揚長而去,這德行,比上次包車司機還可惡,還有點像之前故意整我的鬱青。
站在空曠的公路上,我慌了,幾秒後才反應過來去追車子,一瞬間,這幾年那些不能忍受的痛楚,也終於在這一刻集中爆發了出來,一邊跑,一邊對著起伏的山巒大聲的咆哮著……
秦安一腳踩住了刹車,然後將車子停在了路邊,一邊往下收拾東西一邊道:“你丫的別追了,別缺氧啊!”
跑了一段路後,耳邊的風變得特別輕,連秦安的聲音都變得微弱,輕的我幾乎聽不見,我重重喘息,任秦安在幾十米開外將物品擱下,可我就是沒力氣追上去。
我停下腳步,也懶得追了,好似又看到了幾個月前的我,為了虛無的三年之約,在生命中留下沉重烙印的屈辱,也看到了自己付出去的情意,被人當作垃圾糟踐著……於是,我愈發的聲嘶力竭,恨不能炸裂自己的身體,在痛苦中釋放痛苦,嚇得秦安原地跺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