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淚水從鬱青的臉上落了下來。
我卻不回避的看著，既然已經下定了決心，就已經做好了陪她承受這份痛的後果，再次狠心道：“入土為安，葉落歸根。”
鬱青看著我，她的眼裏不再噙著淚水，痛苦第一次在她淡漠的臉上表現的是如此明顯，她終於哽咽著說道：“好！”
“我們就借著這風，讓阿姨完整的歸於天地吧！”
鬱青仰麵，雙手緊緊握著玻璃瓶，好似想尋找著風的方向，繼而轉身看向天葬台，眺望著這片看不到邊際的曠野，我站在她的身邊，於是那清冷的氛圍，便映襯出了我們此時的孤獨。
我輕聲歎息，心情也因為鬱青的沉痛，變得更加沉重了起來，隻能在心裏默默地祈禱著：這次之行，可以讓她得到一個和解的結果，隻有真正與自己和解了，心結才會被解開。
“就那兒吧！”我指著四周唯一的高台說道。
“好！”
鬱青說完後便再也不做停留，小跑著向平台走去，將裝著骨灰的玻璃瓶放在了石頭上，默默祈禱後，打開了瓶塞……轉身回來時，她的嘴角在輕微的抽搐著，表情失落又痛苦，好似那靈魂忽然被人從身體裏生生剝離了一般。
神奇的是，當鬱青放下骨灰後，禿鷲便在我們頭頂盤旋。
老人丟下盒飯走了出來，對著送我們的老板說了幾句藏語，老板立刻用漢語轉達道：“你有什麼話要交代的嗎？”
鬱青點了點頭，一時間卻不知道要說些什麼，急的眼淚奪眶而出，而禿鷲已經沒有在頭頂繼續逗留了，眼看著就要飛走，鬱青像送別似的揮了揮手，又瞬間意識到根本挽留不住，克製著不舍，平靜的看著它的身影。
我衝著禿鷲，出於本能似的喊道：“阿姨，鬱青怕自己的不舍，會成為你的羈絆，她有我陪著，你就安心去吧！”
風裹挾了我的呼喊聲，不知道是要將它帶到很遠的地方，還是就此吞沒。
鬱青回過了頭望著我。
我帶著些期許的笑容說道：“過了今天，放下執念好好生活吧，生死輪回每個人都要經曆的，你要靜下自己的心，去尋找一份真正的快樂，屬於自己的生活，無論阿姨在哪裏，都會永遠祝福你的，她希望看到一個幸福的你！”
禿鷲就這麼離開了，它先是在我們頭頂盤旋幾圈後，接著奮力上升，盤旋到我們看不見的地方，我和鬱青並排站著，心中空空落落的向禿鷲穿入雲霄的地方。
……
禿鷲帶著情感的寄托，終於化成一個點，從我們的視線中徹底消失，我下意識的想再給自己點上一支煙，卻想起這片淨土不該被任何雜質所汙染，終於放棄了抽煙的念頭，可是那失落的心情卻讓我越來越感覺到窒息。
風吹得很野，這對於衣著單薄的我們無疑是個考驗。
老板指著不遠處的一條道說道：“順著走下去，那邊會帶你們到主幹道，二位，祝你們一路順風。”
鬱青沒有言語，卻主動將自己的手再次交給我，示意跟著我走，我緊緊握住了她的手，向車子走去……
……
回機場的路上，我有很多的時間，可以聊起她母親顧漫之的過去，以及她那個傳聞“出軌”的父親，但始終沒下定決心開口，想必，隻有等她完全卸下靈魂上的負擔，她才會選擇將事情的真相說出來。
我知道，父母之間的陳年往事，肯定給她留下了極深的傷痛，否則她不會說自己孤獨長大，這也就不難解釋從我第一次見她時，她就無比冷漠，這不是天性使然，是用淡漠掩飾著孤獨。
這一路，我們都很沉默，不過我卻沒有再多想些什麼，隻想她將這顆釋然的種子，深深地埋在記憶裏，等日後孤獨時，好用這些記憶安慰自己的孤獨，開出不再苦澀的花。
事實上，做一個悲觀主義者，也有一個好處就是：當你做出了想做的選擇，並且清楚這個選擇背後最壞的結果，如果你能接受這個最壞的結果，那麼即使在別人看來不那麼正確，也無所謂，不是嗎？
……
車子行駛了一個多小時，終於到達了拉薩地界，我加快了車速，於是道路兩旁剛亮起的路燈伴隨著交織的光影，後退的更快了，要不了三十分鍾，我們便會到達貢嘎機場。
而經曆了這一番折騰，我好似頓悟了：好好活著，是生活對我們最大的恩賜，生活是好的，峰回路轉，柳暗花明，前麵總會有另一番不同的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