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展現在我們眼前的,就是連排的大平房,外邊還圍著兩米高的紅磚牆,地方倒是不小,但要說氣派嘛,反正我是真沒看出來。
“老常,你說咱是不是走錯路了,這地方瞧著不像是別墅啊。”
常威拿了塊手帕捂在鼻子上,“這倒算是個修別墅的好地方,興許隻是約在這裏見麵。”
蘇珥又撥通了電話聯係對方,那邊倒是客氣,說馬上到,不消片刻功夫我們就見左邊的鐵門打開,從裏邊走出來一位身著工作服還有些謝頂的中年大叔,胸前係著圍兜,兩臂套著袖套,腳蹬黑色膠皮水桶靴,這要是再拎把殺豬刀我就知道他是什麼職業了。
那人笑嗬嗬地走到我們麵前,兩手還不停地拍打著,似乎之前沾了什麼東西。
“哎呀呀,是李家的後生到了?”
我上前一步道:“對對對,我是李牧。”又把其他三人介紹了一下。
那人跟我握了握手,手感粗糙,不止是人家老繭厚實,主要是手上確實還有許多不明碎屑。
他看了看常威笑道:“喲,是常家的小子,都長這麼大了,來來來,快進裏邊坐。”
說罷他抬手就在常威黑亮筆挺的風衣外套上拍了拍,留下好幾個黃撲撲的手掌印。我看老常的臉色都變了,肯定膈應得不行,但又不敢說,瞧這位似乎還和他家挺熟悉的樣子,你知道是哪位高人啊。
進了大門他領我們到一個屋裏坐下,隨手扯了袖套摘掉圍兜,“孩子他媽,快做水,家來客了。”
這屋裏倒像是個會客的所在,有一張木茶幾,邊上擺了一套木沙發,還有些許竹椅竹凳。茶幾腿上脫皮掉漆,我一看,嗯,連實木都不算。桌上擺了一個合金茶盤,白瓷的茶杯都有些發黃,上邊還印著XX農村信用合作社的字樣。煙灰缸是拿茶葉罐頂的,一個個小鋁罐子裏邊沾滿了煙灰煙油,總而言之,很接地氣。
因為是冬天,木製沙發上還放了幾個靠墊,可我怎麼覺得這玩意兒像是打車上拿下來的呢?變形不說,都快分不出本色來了。
主人家把我們往裏讓,我是喇哈慣了,並不太講究環境,靠著長沙發一角就坐了下去。蘇珥和常維楨畢竟是女孩子愛幹淨,可倆人情商不低,自然不會表現出什麼厭惡,就在我邊上坐定。倒是常威很糾結,留給他的是一個單沙發,那一看就是主人家的專座,靠墊都坐得塌了下去,完美貼合各種曲線,絕對符合人體工程學設計,就連木製沙發扶手都給盤出包漿來了,泛著油光。
老常有心打邊上拉一張竹椅來坐,雖說不那麼舒服吧,但至少瞧著幹淨。可那人一把就將他按了進去,然後自己扯過一張椅子開始拾掇茶具,倒掉之前的茶葉,才發現水還沒來,又往外催了一嗓子。這才打兜裏掏出皺巴巴的一盒香煙,硬盒裝,愣是給擠成軟盒,捏出來的香煙都身受蹂躪。
“來,抽一根。”
我趕緊想伸手掏煙,可是但凡有蘇珥在的時候,我是不帶這東西的,光靠蹭,他又讓得殷切,我擺手道:“剛掐剛掐。”
“來抽抽抽。”
得,隻能接下來,常威這會兒就體現出優越感了,早早就掏出了他的電線杆子也往那邊讓,誰知道主人家太好客,一手擋住他遞來的煙,一手捏著煙盒猛往他麵前送,“抽我的抽我的。”
於是我倆一人領了一支傷筋斷骨的香煙在那捋著,那人自己也叼起一支點上,這會兒有個中年婦女提著暖瓶走進來,放下後撩起圍裙擦著手,“呀,來得這麼快呀,讓老英先陪你們坐會兒,我那正燉著雞呢,中午給你們做頓好的。”
我趕緊起身,“嬸兒,別,不用不用,隨便弄點就成。”
“嗨,來了就是客,好好喝會兒茶,飯一會兒就得。”
老英?還老鷹呢,這位該不會就是我爺爺說的英招吧,可這形象氣質也差得太多了,你慢說老貴族,就是貴族家裏打雜的也沒他這麼隨便啊,我估計村支書都得比他有範兒。
於是我坐回來把香煙在桌上頓了頓,“叔啊,您就是…”
老英嘴上叼著點燃的煙卷,手上可沒閑著,提著暖壺泡茶燙杯子相當熟稔,“啊,對,瞧我,還沒跟你們介紹呢,我叫英昭,你們管我喊老英就行,剛才那個是我婆娘。”
我明顯感覺到常威抖了一下,仿佛聽見鏡片碎裂的聲音,他那個拜訪貴族的夢破滅了。
我捂著嘴憋笑道:“哦,還是管您喊叔吧,雖說您的壽數估計海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