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夫以一身之言動、進退、生死,關係國家之安危、民族之隆替者,於古未始有之。有之,則袁督師其人也。”——梁啟超,《袁督師傳》。
袁崇煥得知努爾哈赤率領八旗大軍來到寧遠城外,在城中集合滿桂、副將左輔、朱梅,參將大壽,守備何可剛等親信將士開會,袁崇煥非常坦率地告訴大家,現在寧遠城外重兵雲集,派出去求救兵的信使根本沒法出城。
而且後金軍有六萬,戰鬥經驗極其豐富,明軍隻有一萬多人,且高經略是絕對不會派援軍來的,城破之日,按照努爾哈赤的個性,必定人畜不留。
城破是必然的,死亡是必須的,現在隻有一個問題,怎麼死?
袁崇煥不怕死,要是怕死,一個書生就不會“以邊才自許”;要是怕死,一個文官就不會“夜行荊棘虎豹中,以四鼓入城”;要死怕死,一個守將就不會在孤立無援的情況下,說出“兵法有進無退。”這麼硬氣的話。
我堅信,這種人是我們中華民族的脊梁,也是我們的文明四千年延綿不絕的真正秘密。
袁崇煥的硬氣是有他獨特的原因的,其一,這寧遠城是他自己當包工頭修的。天啟三年九月,為了貫徹孫承宗堅守寧遠的戰略意圖,副總兵滿桂帶著袁崇煥赴寧遠上任。
來到寧遠的那一刻,袁崇煥等人看到了令人難以置信的一幕,隻見遊擊將軍祖大壽帶著施工隊正在熱火朝天地修築寧遠城,袁崇煥很感慨,於是把祖大壽叫來罵了一頓。
因為祖將軍的工作態度很成問題,“大壽度中朝不能遠守,築僅十一,且疏薄不中程。”也就是說,祖大壽覺得寧遠肯定守不住,於是不好好幹活,且修築的城牆根本不符合明朝的施工標準。
袁崇煥親自設計,要求祖大壽等人做監工,高三丈兩尺(約為10米),城垛高六尺(近2米),城牆底部三丈(約9.5米),城牆上麵寬兩丈四尺(約7米)。袁崇煥是一個認真的人,認準的事就一定要幹好,並且他堅信,自己總有一天會直麵後金軍的衝擊,到時候這城牆就會是自己的依托之所。
其二,袁崇煥在城頭上安放了西洋巨炮。自打中國人發明了火藥,這種會冒火的玩意就引起了中國人極大的興趣,有可靠史料記載,至遲在宋代,中國古人已經發明了可用於實戰的突火槍、震天雷等火藥武器。
等到火藥隨著蒙古大軍西征由中亞傳入歐洲,再隨著葡萄牙、荷蘭殖民者出口轉內銷來到東南沿海之後,中國人驚奇地發現,原來火藥還可以這麼玩!
坦率地說,自打十六世紀歐洲各國競相開啟大航海時代,開始駕著帆船、支起大炮在世界各地開疆拓土,歐洲人的造船和火炮技術就突飛猛進。
明朝後期荷蘭等國終於駕船闖入東亞海域,明朝人第一次接觸了西洋的犀利火器——“紅夷大炮”,長兩丈多,重達三千斤。看著著實笨重,可是好使,“能洞裂石城,震數十裏。”
這樣威力巨大的大殺器瞬間吸引了明朝人的注意,加上有徐光啟等人在朝中大力支持,明代邊防軍漸漸配備了高精尖的西式武器。
其三,堅壁清野。為了保障努爾哈赤的搶劫團夥這次能高高興興而來,空空蕩蕩敗興而歸,袁崇煥實施了徹底的“焦土政策”,“盡焚城外民居,攜守具入城,清野以待。”
一來焚燒民居可以讓努爾哈赤等人在正月的寒風中感受一下袁崇煥特色的待客之道,畢竟正月裏的東北大地可以真的可以凍死人的;二來也可以讓八旗軍在進攻時沒有遮擋,方便明軍瞄準射擊,否則你們一群人藏在房屋後麵躲貓貓,誰找得到你們?
其四,清除內應。很多人都知道,蠻族在打仗時衝鋒起來那叫一個不要命,戰鬥力極其彪悍,由此產生一個錯覺,以為蠻族的勝利都是靠武力得來的。
錯,這是徹頭徹尾的歧視,其實蠻族在狡詐方麵一點也不落後於中原人,其中的先進代表就是我們的努爾哈赤同誌。
早在努爾哈赤決定和明王朝決裂初期,就吸納了李永芳、孫得功等明朝降將,裏應外合將撫順、廣寧等重鎮一一攻克。否則你以為後金軍光著膀子、騎著馬就能跑到城牆上去砍人嗎?
袁崇煥很了解努爾哈赤同誌以往的輝煌戰史和優良做法,所以特地安排了錦衣衛同知程維楧和通判啟倧通力合作清除內奸,遇到口音不對、對不上號的外地人立馬幹掉,並且嚴禁無關人等在街上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