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船上的將領有些愣住,不知該為建康大將軍賀喜還是遺憾。
趙林機敏,最先反應過來,舉起大刀威喝,“孫恩反賊被逼投海自盡,我們贏了,我們贏了。”
隨著他的一聲大喝,勝利慶賀之聲猶如海浪一般,此起彼伏,層層疊疊的向四周擴散而去。
劉裕也是欣喜,一把抱起天錦,讓她坐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後抬起另一隻臂膀,走向眾人的包圍圈。
是的,他就這樣肆無忌憚又光明正大的寵愛她,推崇她。不顧旁人的眼神,也不將那些繁文縟節放在眼底。
天錦被數萬士兵包圍著,他們注視她,感激她,叩拜她;她感受到從未有的榮光,內心激動不已。她開始癡迷於這一切,而她更加迷戀的,則是帶給她這一切的絕世男子。
嫁人當嫁此英豪!
天錦忍不住笑起,在火光的映襯下顯得妖豔鬼魅!
蒼穹茫茫,一望無際;長河彎彎,蔓延到視線盡頭。
也許是從前的日子過得太快,時光難得慢悠悠的走著,才體會到生命長河的流淌,原來可以如此安寧。
山穀的河岸邊,天錦坐在一方大石上。聽著風聲過耳,聽著河水流淌,聽著萬物生長,聽著自己的心跳;世界猶如一幅巨畫,沒有映入眼簾,卻在心底徐徐展開,其中還有溫柔的自己。
唐七坐在她的身旁,靜靜的陪著她,樸素的衣角在微風裏輕輕晃動,恍如入山水融為一體。
“你不是這個村莊的人吧。”靜默了許多,天錦突然凝望著河水靜靜開口。
“不是。”
耳邊傳來唐七沙啞的聲音,他就在自己不遠的地方。
不知是不是因為聲音受傷被毀的原因,盡管唐七一直守護在她身邊,卻很少說話。她問什麼,他簡約作答。可即便是這樣,天錦依然能從他的字句裏,猜出他曾走過很多路,讀過許多書,遇見眾多出色的人。
“你家在哪?”
“兵荒馬亂,沒有家。”
“流浪嗎?”
“嗯。”
天錦眼睛雖盲,心卻不盲,她在微風裏輕笑起,美若花芽,“你不像一開始就流浪的人,你是有家的人,還是朱門之家。”
她還是很細心的發現了,唐七側過臉細細凝望著她,這樣輕鬆自在又真實的笑容,他有多久沒見過了。然而片刻癡迷後,他又克製地轉過臉,遙望著千年山巒低歎,“朱門顯赫終究過眼雲煙。”
在他身上應該有個不太美滿的故事吧。天錦如此想著,沒再追問,她岔開了話題,空茫的眸子遙望著天際,“我以前有個朋友,貴族顯赫,他也曾說過目中無權貴。可是那些入不了他眼的東西,偏偏又放不下。他說,那是他身在此位的責任。”
天錦頓了頓,又聯想到自己,垂下頭去,“我們都厭惡枷鎖,卻無法掙脫。”
心中陡然蕩起一層漣漪,唐七微微側目於清閑自在的女子,問,“那你還把他當朋友嗎?”
天錦十指交叉,托著下巴,輕聲陰鬱,“在我心中,一直都沒有將他當朋友。”
提問的男人赫然失意,就在他垂下眼簾埋過頭去時,天錦又道,“他一直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