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後,酈綽便先登了夜雪春雲的門。
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站在酈書雁的書房門口,不客氣地挑了挑眉:“妹子,你今天好威風啊。”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酈書雁淡淡地回過頭,往酈綽身上一瞥,“你不是能猜出來麼?猜吧。”
“我偏偏不想猜,要你親口告訴我才好。”酈綽笑道。他舉步走進酈書雁的房門,將徐繹之抽到的花簽放在酈書雁手上,“我為了你,專門趕製出了這件東西。你難道不感念我的好處麼?”
酈書雁握住那支小小的花簽,抬起頭道:“大哥,你心裏有數的。”
“……”酈綽臉上,一抹慍怒一閃而過。他心裏確實有數,可鬼神之事本就虛無縹緲,沒有真憑實據,他不想妄下斷言。
尤其是……對方還是他看重的人。
“你不說也罷。”兩人沉默一陣,酈綽率先打破了尷尬的氣氛。他冷聲道,“雁兒,不管怎樣,我都是站在你這邊的。你瞞著我,到時候出了什麼事,可別怪我。”
酈書雁微微蹙眉:“當然不會怪你。大哥,你今天說話好奇怪。”
她還反過來說他說話奇怪?酈綽氣得笑了出來,指著酈書雁:“你說得倒不奇怪。隻是,不知道你為什麼要讓徐繹之作那首詩!”
酈綽是個聰明人,酈書雁心中清楚,自己瞞不過他。酈書雁的思緒百轉千回一陣,輕聲道:“昔日莊子夢蝶,曾經說出‘不知周之夢為蝴蝶歟,蝴蝶之夢為周歟’的話來。”
“然後呢?”酈綽眼中有些怒意,抱著手臂看她。
酈書雁溫柔地微笑起來:“我也做了一個很逼真的夢,就和黃粱一夢那樣清楚。隻是,夢裏隻有苦處,卻沒有神佛來救我一救。——好在,這是夢。”
隻可惜,她知道那不是夢。黃粱一夢之中,盧生做了一場溫柔富貴的美夢,而於她而言,那場夢境不過是無邊無際的苦楚,隱約還泛著腥而鹹的血腥氣。
“原來……如此。”酈綽仍然有些懷疑,卻不再像以往那般了。他坐在酈書雁旁邊,摸了摸她垂在背後的長發,“不要多想,大哥還在你身邊呢。”
“你我都知道,我們隻是利益之間的交換……”酈書雁輕聲道,“你不該這樣說的。”如果她真習慣了酈綽帶來的溫暖,那麼,她嫁人之後,日子恐怕就更難了。
酈綽臉色一黯,趁酈書雁沒有注意,狠狠瞪了她一眼。他是個驕傲至極的人,當然不願意承認自己對酈書雁漸漸萌出的好感,也不會對酈書雁的話反駁半句。
兩人對坐一陣,酈綽毫無征兆地起身說道:“我走了。”說罷便往外走,絲毫餘地也不留。
“大哥慢走。”酈書雁在他身後微微點頭,“紫藤,去送送大哥。”
紫藤正在外頭伺候,聽見酈書雁的話,連忙應了一聲。
酈書雁從牆上取下那張清江引,若有所思。她的手指放在琴弦上,良久,才輕輕一動。琴弦一顫,發出一聲悠遠而古樸的嗡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