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秦碧晴的話,一直沒有開口的清風,這才緩緩起身,瞬間大殿中的喧嘩立時盡被壓了下去,隻是他卻語出驚人:“五年前碧雲一役,魔教元氣大傷,倉皇逃北,我道秉承愛惜天下蒼生善念,方沒有趕盡殺絕之舉。同為天地生靈,是我有意放其生路。師長有言曰:‘不與人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我輩中人,實不該爭強好殺,而應低下頭來,修行參詳長生之秘……”
大殿一片寧靜,老一輩的人,都麵色沉重,暗自點頭。年輕一輩,卻聽得一臉疑惑,不知甚解。
“如今魔道元氣稍複,卻再次妄動邪念,擾亂冥界。身為正道之首的我們,也不益獨善其身。待得‘般若寺’高僧一到,我們還是立刻動身,去那妖魔聚集之地走一趟。”
他說出的話,就是七脈嚴令法旨,道門弟子,盡皆恭立。許多人的臉上,卻出現了狂喜神色。千百年來,正與邪、魔與道,本就水火不容、誓難並存。
清風卻又補了一句:“若是此次能擊殺魔教領頭幽劫等人,其餘的也不該盡誅,但有善念,還是放生而去,不必妄殺,徒增屠戮殺孽……”
眾人默然,自入道家的第一天始,道教就有明文條律:愛惜天下蒼生、珍惜生命、心存善念、清淨無為、不與人爭……
秦碧晴突然打破了再次的沉靜,問道:“據聞,已有我道弟子與魔教初交鋒,不知敵我虛實如何?”
清風朝楊鬱亭等人所在處遙遙一指,道:“他們都是我教中青年一輩中的佼佼者,此次探詢魔蹤,卻铩羽而歸,竟然,還失蹤了人手。”
楊鬱亭步出,對著清風的方向行禮,眼光卻向秦碧晴看來:“我們此次本出動了十一個人,卻隻回來了十個……另外,一個道法高深的朋友易雲,也生死未卜,下落不明。”
秦碧晴突然身體一顫,眼光似一把利劍,冷如冰雪的向楊鬱亭刺來:“誰?你說的是誰生死未卜下落不明?”她原本形容冰冷,冷傲如冰,已為道門共知。然而這一刻驟聞易雲遇難,本能的憤怒心亂,心中恐懼與擔憂令她刹那失去了自製力。如同質問般的言辭中,竟然帶有殺伐之氣……看來潛意識裏,對那人,還是非常看重。否則,又怎會甫聞噩耗,便這般情難自控?
楊鬱亭有一刹的驚愕,納納不知所言。孫世穎卻開口道:“是易雲,我出生入死的好朋友,我們曾在峨嵋一帶山脈一起並肩擊殺蜈蚣精。可是此次探尋妖魔,卻連累他……”他似乎已經說不下去,臉上的感傷和悲痛,顯然並非偽裝。
此刻若是易雲在,一定也會感動不已。隻是不知,孫世穎的感傷到底是因為易雲,還是僅為歐陽絮茹。
如一聲驚雷,敲擊在秦碧晴的頭頂,她感覺有一刹那的暈眩,眼前一黑,頹然坐倒椅上。對於眾人的議論和分配調度,她也一句沒有聽進去。
生死未卜?下落不明!
隻有這八個大字在心內盤旋徘徊,就像一座無形的山,當頭壓下來,壓得就連呼吸,也似就要停頓。
原來他的生死安危,對於自己是重要如此。
“雲兒……”秦碧晴喃喃自語著:“你沒事的……你一定沒事,對嗎?”沒有人能回答,取代的是殿中眾人的爭議和闊論聲音。在這一刻,天地之間,有誰能體會她心裏那揪心的不安和無邊的思念?
碧雲山脈,沉寂依然。
隻是這幾日,這樣的沉寂卻被喧囂所打破,正道弟子,三五成群,都在向此聚集。其人數之多,儼然有將此地包圍的趨勢。碧雲山脈靠近那次決戰之處,此時星星點點的置滿了帳篷。隻待上麵的人姍姍趕到,一聲令下,他們就會拔出修行的劍,大肆屠戮那些不同於人類的“生靈”。
最先趕到的居然是“般若寺”的人,在玄妙大師的帶領下,居然有不下百人身披袈裟的出家人,麵色嚴峻又祥和,當年那隨行的五人包括玄忍大師,也都在其中。
荒丘處處,其土質泛黃,微帶焦色。天空中的雲,卻濃稠如血,隱隱還有血腥之氣。一股奇異的怪味,充斥其間。就像是枯枝敗葉腐爛的氣息,令人聞之難受。山丘普遍都不高,就像一堆堆毫不規則的蜂巢,淩亂而無頻率,進入其中,回過頭去,竟然看不見來時的路, 各異的帳篷,似乎就像一個大軍交戰前的軍營。
七派中的弟子,按分派編製遊走其間往來巡視,使得如此浩大的軍營,雜亂而有規律,似乎按照精心的編排羅列,統一而協調。
晚飯時分,秦碧晴帶同眾師妹,尾隨清風趕到。與玄妙大師密商之後,決定將人手分成三路。前一次在此地與魔交鋒的弟子帶同七派首座最前,正派弟子中精英居中,清風和玄妙帶同修為稍淺的弟子壓後,同時向妖魔駐地推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