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文原本不姓紀,名不叫文。八年前在蘭眳民族中學似乎聽人叫過“計副校長”。這意思大家極容易明白。一旦開會,無論大會小會例會,一口正宗的名言警句、唐詩宋詞朗誦起來,令人蕩氣回腸,勾起回味片片。
說到底,這個名字的發起人,至今仍然是個迷。不過綜合大多數人的細加勘察,曖昧地總圍繞著一個人的名字展開。這人自然就是黃權路。
她到公安局改名字的當天,戶籍處主辦人員無不以怪異的目光打量著眼前這個臉老心不老的怪物。此事,自然在城中引起了做秀般的效應,一種幽靈般的作秀在一片轟吵之後歸於沉靜。而我們的計副校長,自然而然地,在改名之後的第四個月,一炒作而成了正校長,而她的有力競爭者楚雲飛,卻不知何故仍然當做副校長。
背著她,校內外時不時弄出些調調:“沒有想到,這改名也能把位置磨正哰。”
“據說他丈夫會算命,結果算掉了自己哩命,如今卻在陰間卜上一卦,把她哩位置磨正哰。”
紀文似笑非笑,微微對廳中的每個角落環視一周,然後從挎包裏抽出工作筆記,一邊夾雜著紀文分派今天議題,一邊在本上劃著,一邊注意聽著下麵蚊語聲。下麵似乎討論歸討論,但是的確沒有一個站起來與她溝通的。她提到現在先討論第一個議題。在坐的人,好不容易,從她浩若雲海的名言警句中搜索著她剛才宣讀的所謂議題。例會就例會,還如此鄭重其事。
就這個大家不知所雲的議題,大家展開了更加不知所雲的討論,你來我往,開始了拉鋸戰。從國慶節、十一月二十九日的民族節、春節、三八節、清明節、五一節到六一國際兒童節,再到學年獎金,再到……所有與會領導各人若幻若真,若有若無,若虛若實,半推半就地,最終就那些名言警句的提示達成一致。
在實質性問題方麵,卻混沌一片。實質性的問題得實質性的人來談,才具有實質性的意義,而現在,既非實質性的事,而且更非實質性的人再談。於是實質性的問題,似乎隻剩下了一個。
國慶節是一個盛大的節日,對去哪裏旅遊這頭等大事,更是鞭策入裏地刻劃出了一個理想的瀏覽路線。民中財政雖然緊張,想想最後一屆了,紀文也想讓這些也許最後一年的同事心情地玩上一玩,同時也了卻自己的另一個私下的願望。聽在坐的人大多同意到澳門去,便也順水推舟點頭允諾下來。
\t大家一看沒有受到什麼意外的障礙,慳吝的紀文居然獅子大開口,一出口就給了五十萬有旅遊經費,不由得興趣盎然,繼續把各種節的各個項目的計劃討論到了枝微末節,聽得紀文暗自無奈。
\t紀文看到此情此景,耐著性子等待著爭辯聲漸漸稀落,才大聲幹咳的幾聲。
\t十分鍾過去了。她對眼前的局勢似乎心理準備不足。現在這些自己一手提撥起來的中層領導,竟然如此這般……也難怪,市裏正在進行班子調整,大家都各馬各紮,自家的路子自家梭了。想想自己也已連任近兩屆,已經到了常說的臨了臨了無底氣的時節。同時也深深感到,權力到了極限有時竟是如此的有心無力。